阿宝环视众人,似乎在评估眼前之人是否可靠,这才缓缓开口道:“一年前,家乡遭灾,父亲母亲都没熬过去,我孤身一人,来到此处投奔姐姐,因为我送嫁来时还太小了,所以用了很多时日,才找到此处,可我发现姐姐家里住了一个陌生且丑陋的男子,对,就是我们那天在村口第一个遇见的人,叫…叫阿武!我爹常说,生逢乱世,凡事要留个心眼,于是我便没敢提找姐姐之事。后来才发现村子里全是这样面目丑陋的人,而且我一个也不认识!村里的人都以为我只是个小乞儿,抓了我想要拿我的血来祭祀……后来我逃了出来。”
颜明彰目光凌厉:“不对,应该没有这么简单吧。你跟他们说,会多骗一些人来,作为祭品,对吗?”
阿宝低下头去,没有争辩,声若蚊蝇:“是……对不起……”
“你不该骗我们……即使你直接说,我们也是会帮你的。”容婉吟心中有些气愤,是不被信任的气愤。
“说说吧,是怎么回事?不要再隐瞒了,包括——那林子里的阵法!”颜明彰威严地让人不容置疑,“还有林子里的那些火光,那颜色,应该是磷火吧?村民根本没追过来,对吗?都是你搞的鬼吧?”
阿宝点了点头,眼眶红红:“是……但是我之前所说的,也确有其事,只不过,有一些信息被我隐瞒了。我来找姐姐,可是完全没有姐姐的信息,所以我扮成小乞儿,白天就躲在这林中,晚上就偷偷去村子里找线索,后来,因为太饿了,偷吃了村长家的东西,就被抓到了。……他们要拿我祭祀树神,我听他们对话,知道他们缺祭品,所以我就自告奋勇,让我去多骗些人来。作为交换,他们要告诉我姐姐的下落。”
阿宝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其实,我知道,姐姐很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但是当时的情况……加上,我也不死心,所以……不过,我真的没有打算做伥鬼,我是听说新来的提刑官特别厉害,破案如神,我这才……我真的没有想害你们……真的……”
阿宝说得语无伦次,看得出来,他这次很真诚。
“他们放我走以后,我没有直接走,我不死心便在村子周边晃荡,谁知便发现了这山洞里的尸体,在尸堆旁边的石头缝里,还发现了姐姐的木簪子。我跑去报官,当时的县太爷就是个狗官,偏说我危言耸听,将我打了一顿,扔到牢里让我自生自灭……”
阿宝尽力让自己语气平淡,可是声音还是微微颤抖,充满不安,想必是吃了不少苦。
容婉吟听闻心中一酸,一把拉住阿宝的手道,一只手摸了摸阿宝的脑袋:“阿宝不怕,大人一定会给死去的人一个公道,一定会帮你找姐姐的。”
阿宝这才抑制不住地抽泣起来:“……颜哥哥来了以后,仔细审阅了每个卷宗,我们牢里这些被冤枉的人这才陆续被放了出来……可我哪敢再报官……买面条的爷爷跟我熟识,我们便演了这一出,引你们来……后面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
颜明彰弯下腰,正视着阿宝:“对不起,政治不够清明,所以你才不信官,百姓不信官,那是官的错,不是民的错……我不该那么凶。你现在愿意相信我了吗?”
阿宝热泪盈眶,从没有人这样重视他,跟他如此郑重道歉,他狠狠点头:“信,我信!颜哥哥,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官!”
“林中的阵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些火光?”颜明彰的语气软了下来。
“我之前不是说,我姐姐分了饼给一个老爷爷,其实他除了木簪,还送了我一本书,叫《无极八卦阵》,老爷爷说,我如果学会了里面的东西,就有安身立命之法了。”阿宝淡淡地述说道,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得到了什么样的宝物。
容婉吟有些诧异道:“这阵法你是自学的?”
阿宝点了点头。
容婉吟激动地快要跳起来了,感叹命运不公:“我师父的这套阵法最为枯燥难懂,我们师兄弟三人,我师弟学得最好,但这么多年也才学了个八成,我就更不行了,一看就困,完全不会,这要是让我师父知道,你自学了他的阵法不但把我困住了,而且我还没看出来,他不得笑上我三年呀!回头,你见了我师父,可千万别说啊!”
“不对呀!这无极八卦阵有六十四阵,加上演变,那可就变化无穷。”容婉吟一拍脑袋,“大人,你怎么也会这无极八卦阵?这书烂大街了?”
颜明彰浅浅一笑,他曾经将无极老人能搜集到的信息,全部翻来覆去看过很多次,烂熟于心,这阵法虽然没有找全,但是多少也能看出些端倪,只是这些都不方便说,颜明彰顿了顿,缓缓说道:“我本来也喜欢研究这些五行八卦之说,都有共同之处,能看出端倪,也不奇怪呀!”
容婉吟狐疑地看着他,没再刨根问底,他要不说,谁能问得出来呢!老狐狸!谁信!
苏湛目睹了所有,在一旁若有所思,一言不发。
容婉吟用手肘怼了怼他,问道:“苏大人,你怎么了?”
苏湛羞愧地低下了头:“我一直以为我跟诚悬的差距不大,只不过他认真些,若是我像他那样认真,我定比他强。可现如今,才发现自己多么可笑,什么'为政之道,以顺民心为本,以厚民生为本',背得滚瓜烂熟又如何,我从未真正将百姓放在心中。查阅卷宗,认为那不过是陈年旧事,敷衍了事,可每份卷宗的背后都关乎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呀!我跟他的差距是格局!”
容婉吟莞尔一笑:“现如今悔悟还不算晚,你一定也会成为一个好官的!”
苏湛仰起头,眼神熠熠生辉,笑道:“是,不算晚,我会奋起直追,证明,我不比诚悬差!”
容婉吟赞许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