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鹤出身金陵一带,家中不算富裕,也没什么关系。
全靠自个儿一路熬中了举。
然后得观闲书院的徐先生看重,推荐入了国子监当助教,一步步走到今天。
他家中原本有三房良妾,前些日子一房小妾不知犯了什么事,被赶了出府。
家里的钱财来源,就比较广泛了。
有学生为讨好他送的,也有官员儿女犯了事花银子消灾,甚至还有商贾刻意讨好……
林净月一一看下去,一眼看到吴庸重点拿红色墨汁圈出的地方。
蔡鹤的把柄。
——暗中操持助教人选。
给银子的就上,没给银子的,除非考核成绩不错,否则不可能当助教。
而给了银子的这些助教,也得看成绩高低,从里头挑成绩好的上。
难得……还算有点底线。
比起那一群被太子当朝参死的官员而言。
林净月重重合上书,饶有兴趣地盯着正端坐在外间喝茶的吴庸:
“你倒是有本事,连细碎小节都搜罗了出来。”
吴庸顿时挺直了腰板:“小的没别的长处,唯有多从这些小事上下功夫。”
实际上,他要算计人,都会仔细查探一番,专从弱点缺漏下手,逼得他们不敢大张旗鼓去查。
否则吴庸早就遭了殃。
不靠他谨慎小心,还靠他那个孽爹?
靠孽爹吴亮,只怕当真前途无亮,小命早早就没了。
“哦?那你是怎么撮合你弟和梅潞的?”
撮合?
吴庸喜欢这个词。
“倒也没用什么厉害的法子。”吴庸认了主子,非常坦诚,“我那个弟弟被我爹养的自视甚高,真把自个儿当才子了。
接了下人递的手帕,就以为梅小姐倾慕于他,主动跟了过去……”
吴庸还想再说些他中间耍的小手段,但瞧着站在太子妃身后的泊春,那双格外清澈的眼睛,顿时咽下不当说的话。
“至于梅家为何甘愿低嫁……梅潞算计太子妃的盘算,恰好被人听了个正着,又恰好在假山边捡到了吴德的玉佩。”
这事真要闹大,到时候可就不是杀了梅潞能收场的。
凭太子的性子,还不得将整个承恩公府掀个底朝天。
泰丰帝本就对承恩公府不甚满意,即便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承恩公府心有顾忌。
再加上吴德自觉梅潞心悦于他,自己又与她在水中亲密接触,便主动求娶。
承恩公不是不想杀人灭口,然而外头流言比他做出决定传得还快。
吴德这时候暴毙,不就更显承恩公府心虚?
几番推动下,承恩公只能捏着鼻子,逼梅潞出嫁。
“对了。”吴庸想起一件事,“太子妃,您别看我爹是个废物,但他私下投靠了六皇子,时不时就为六皇子办事。”
而他那位好弟弟,在他的撺掇下,早已是三皇子的人。
到时候,就看谁更胜一筹了。
林净月全程听完,只觉得还好。
吴庸用的手段,还没前世那般脏,敲打敲打还能用。
而且就凭他两天之内就能搜罗出这么多官员的情报……
林净月正愁手头上没有合用的人,只能日日借用小令子。
她上下打量着吴庸,突然问他:“你可愿来东宫,为我办事?”
泊春和满枝同时眨眨眼。
小令子曾说过,除了侍卫,其他男子要入东宫,得先去了命根子才行。
吴庸只觉浑身一凉,干笑了一声:“这……太子妃,我娘还等着我娶妻生子呢。”
担心林净月生气,他赶紧补充道:
“小的没有推诿的意思,只是吧,东宫宫里人用着更称手,您不如留我在京城做事……为太子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林净月没有强逼,就像她上回也没有逼小八小九进东宫一样:
“行,这两天你辛苦了,等到武举放榜,你还有的忙,这段时间,先休息休息吧。”
泊春闻言,立马取出一个匣子,里头装了几张银票:
“这里有五百两,是太子妃赏你的。”
太子妃让她准备了三个匣子,分别装了五百两、二百两和五十两。
凭吴庸的本事,领个五百两,值了。
吴庸亮着眼睛接过银票,恭恭敬敬跪下磕头:
“多谢太子妃赏赐,多谢泊春姑娘。放榜前,我一定查明这些人的情况,为太子妃挑出可用的人才!”
他投靠主子,不就求财?
这可是整整五百两!
吴庸都打算好了,其中四百五十两给娘亲留着也好,花用也好。
另外五十两,他先揣着买上礼物,送到严岁家炫耀一番,再找个时间,请泊春姑娘用个饭。
泊春送他出门时,被如此邀请,不由得愣了下:“请我吃饭?为什么?”
吴庸笑着说道:“我能得太子妃重用,赚来一大笔银子,多亏姑娘在太子妃面前替我美言。”
泊春摇摇头:“不必。只要你用心为太子妃办事,银子不会少你的。”
话一说完,泊春就离开了。
吴庸无奈摇摇头,回想片刻方才的对话,太子妃似乎颇为不喜承恩公府……
领了太子妃的银子,他自当用心为太子妃办事。
*
郑津三人刚出文考的门,就被等候多时的张邈瞄见,请上了雅间。
一看到林净月,郑津眼神有些复杂:“小民郑津,见过太子妃。”
林净月敏锐察觉到郑津自称的变化,顿了下,先让他们起身。
莫惊风急着回王府,闲聊几句话后果断告辞。
留在雅间的都是自己人。
林净月也就没跟郑津客气:“大哥可是不想当成远侯府的世子了?”
别说满枝和泊春,就连鸣鱼都有些难以置信。
太子妃为郑津的世子之位,花费了多少心思与精力,他们可都看在眼里。
况且侯府世子,是他郑津说想当就能当,说不当就能不当的?
郑津错愕抬头,眼神有一瞬的闪躲:“我……成远侯本就没拿我当亲人,我自小在郑家长大,又有娘亲的旧恨……”
林净月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有些失望:
“所以呢?你就要与成远侯府划清界限,就要将世子之位拱手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