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净月沉思间,云华县主默默放下筷子,大气都不敢出。
近墨者黑这四个字,果然有道理。
净月这一身气势,越来越像她那个不做人事的太子堂哥了。
“可以,我唯有一个要求,凡我的人,只效忠于我,只对我一人忠诚。你可能做到?”
林净月说完,看了满枝一眼。
说起来有些好笑。
林净月一路走到太子妃的位置,手下人不少,心腹也不是没有,但唯一全心忠诚于她的,唯有泊春一人。
小令子也就罢了,本来就是东宫的掌事太监,不过先暂借她用用。
满枝,虽说了忠心的话,但终究出身寿康宫。
而其他心腹,譬如万掌柜、严岁,都只会做生意,在朝中毫无势力。
林净月急需一个,只对她忠心的心腹,且与朝堂息息相关的人。
大理寺少卿的长子,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同桌的云华县主还在纠结太子妃的话,跟吴庸一进来的效忠之语,有何不同。
屏风外,吴庸心领神会,郑重弯腰磕头:“吴庸能做到。往后,太子妃便是我唯一的主子,绝无旁人可越过您。”
即便东宫正儿八经的主子太子,亦不是他吴庸为之效忠的主子。
“起来吧。外面那桌饭菜,是赏你们的,泊春满枝,你们可愿与他同席用膳?”
泊春愣了下。
倒不是为了男女大防什么的,只是觉得她不过一个丫鬟,吴庸效忠太子妃后,地位大大提升,怎可与她们同席而坐用膳?
满枝却了悟,太子妃是在警告吴庸,她和泊春与吴庸平起平坐,三人都是太子妃手底下办事的人。
吴庸无论用什么手段,都不能误伤到她们。
外头,吴庸比她先一步想明白,笑着说道:
“两位姐姐跟在太子妃身边已久,颇得太子妃信任,能与两位一道用膳,是在下的荣幸。”
林净月回头看还在迟疑的泊春:“去吧。”
“太子妃,我留在这儿伺候您吧……”
不等泊春继续犯蠢,满枝主动拉住她的手,走到外间桌子边。
吴庸一揽衣袖,笑道:“二位请。”
满枝客套地点点头:“吴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您也请。”
三人落了座,不尴不尬地吃着饭。
泊春不时回头看一眼屏风,盼着太子妃喊她回去伺候。
林净月狠心地没有回应,咽下一口菜后,提起承恩公府的事。
吴庸放下筷子,恭敬回话:“与泊春姑娘聊完后,我觉得花厅有些沉闷,便回到花园里散了会儿步,意外撞见梅家小姐正倚在湖中心的亭廊边上。
天色已晚,周围人影寥落,梅小姐许是在等人。只是……我瞧着那湖水幽深,唯恐梅小姐失足坠湖。
太子妃觉得,梅小姐万一失足坠湖……这事会牵连到谁头上呢?”
云华县主筷子都要吓掉了,她颤颤指着林净月,刚要说话,被瞥一眼后打断。
云华县主喝了口凉茶,勉强冷静下来。
当时她还在奇怪,梅佑轩吃饱了撑着,找太子妃的麻烦,就不怕得罪太子,惹火上身?
谁知梅佑轩竟打的如此算盘——哄骗太子妃到湖心游廊。
到时候无论是梅潞落水,还是太子妃意外落水身亡,都于承恩公府有利无害!
林净月料到承恩公府不会善罢甘休,对此并不意外:
“梅小姐在等谁,被牵连的就是谁。只是可惜她大晚上的眼神不好,自个儿失足落入了水里,好端端一条性命,也不知能否保全。”
吴庸办事一向手段肮脏。
但也正因他如此,吴庸效忠其他人的时候,乃是周肆然和左常渊的一大劲敌。
直到几个主子,都被两人使计杀了,吴庸这才不得不投奔到周肆然旗下。
他今日出手,梅潞不死也得废去半条命。
“太子妃放心。”吴庸余光扫了眼睁大眼睛好奇瞅着他的泊春,说话委婉了些,“梅家小姐福大命大,自有人前去搭救,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美满良缘。”
只是这良缘,不一定是承恩公府愿意见到的。
不过管他呢。
诸事,都与他吴庸无关,更与他的主子太子妃,无关。
林净月心思转了两圈,派一路跟着她的侍卫张邈回一趟承恩公府打探消息。
这顿饭刚吃完,到了酒楼楼下,就见东宫马车候在门口。
太子正掀开车帘,含笑望着太子妃。
吴庸瞳孔一震,下意识看向泊春:他们俩,竟是真心实意,而非逢场作戏?
泊春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搀扶太子妃上了马车,然后与满枝同行在靠近太子妃的一侧车窗边。
见吴庸愣在原地,泊春忍不住赶在马车启动前提醒:
“记得办好太子妃吩咐的事。”
吴庸恍惚点了头,目送印有东宫标志的马车驰离。
太子妃当时说的那般绝对,让他只效忠于太子妃一人,吴庸还当太子妃与太子……
但他可从没见过谁家虚情假意的夫妻,在宴后亲自前来接人。
而且马车离开前,太子双眸望来时的警告与威胁,可半分做不得假。
吴庸木着脸,没有回府,而是步行来到好友家中,推门而进。
他顶着严岁和严母疑惑的视线,憋出一句:
“太子妃,还真是个好人。”
心思深沉的人身边,容不下单纯好骗的丫鬟。
严岁目露茫然。
都给那么高的月俸,足足五两呢,还请了一帮子学徒帮他分担活计,太子妃自然是个顶顶好的好人。
*
回到东宫,张邈板着脸上报了探听得来的消息:“梅家小姐因久久觅不得夫婿而烦闷,流连湖心亭廊,意外失足落水。
幸得大理寺少卿的嫡子搭救,性命无恙,承恩公感激吴公子救人,又欣赏他的人品,决意将梅小姐,许配给他。”
担心太子妃不知大理寺少卿的嫡子是哪位,小令子贴心解释:
“大理寺少卿吴亮,膝下唯有一位嫡子,名唤吴德,取自德行出众之意。
吴德在京中颇有名声,乃是出了名的才子。”
太子抬手慢悠悠摘下林净月鬓间一支连理枝发钗,笑道:“才子佳人,果然绝配。”
林净月一听,顿时明了。
吴德的才子名头,许是被硬捧出来的,名不副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