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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大兴安岭,层林尽染。

队伍行进的速度很快。

踩着厚厚的落叶越过河谷,又翻过几道山梁,在日头西沉前赶到了第二个猎人木屋。

这间用落叶松搭建的木屋比起去年更显破败,屋檐下的蜘蛛网在暮色中微微颤动。

林川站在木屋前的空地上,靴底碾碎了一颗松果。

他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小山坡,那里已经被厚厚的灌木和草丛覆盖了大半。

可他依然清晰地记得,去年冬天趴在那里,第一次开枪杀人。

“就是这儿。”

他轻声说,声音低得只有身边的猎豹能听见。

悟空金色的眸子在暮色中闪烁,尾巴轻轻翘了起来。

丁大山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蜘蛛网扑面而来。

“四处漏风。”他掸着肩膀上的蜘蛛网,“不过总比睡外头强。”

李满仓蹲在地上,粗糙的手指灵活地摆弄着松枝。

火苗“噼啪”一声窜起来,照亮了他的笑脸:“去年这时候,咱们还在山下修水渠,那会儿还不认识队长……啊不对,连长。”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火光映得他耳根发红。

林川靠在窗边,嘴角微微上扬。他早就习惯了李满仓这个称呼。

墙角那块被子弹打穿的木板在火光中投下扭曲的阴影,旁边几道破旧的爪痕在木纹上划出深深的沟壑。

可能是熊或者猞猁留下的。

“可不是咋地?”丁大山感慨一声,“连长冬天来的上官屯吧?没多久咱们就进山抓特务了……”

“哎你说那俩被连长打死的家伙……”李满仓扭过头。

“早没啦!”刘三炮走进来,残缺的右手始终按在刀柄上,“尸骨无存,这可是大兴安岭……”

目光扫过墙上的弹痕时,他的手指在刀柄上收紧,骨节泛白。

暮色中,一丛山丁子的红叶在风中摇曳,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打死的家伙?”

赵四海的声音突然拔高,一脸震惊,“林,林,连长打死过人?”

屋里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李满仓低头搅着锅里的汤,丁大山假装整理背包,只有刘三炮还站在门口,残缺的右手依然按在刀柄上。

“真的假的?给我讲讲啊?”

“给你讲讲?”刘三炮突然笑了,那笑容让赵四海后背发凉,“怕你一会儿吃不下饭……”

“那还是算了。”赵四海缩了缩脖子,舀了勺热汤就往嘴里送,结果烫得直吐舌头。

林川始终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

悟空不知何时蹭到他腿边,金色的眸子映着跳动的炉火。

他伸手揉了揉豹子的耳后。

“吃饭!”

林川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

他接过李满仓递来的碗,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

木屋外,一阵山风掠过树梢,吹得那丛山丁子沙沙作响。

……

兴安岭的夜,来得很快。

没多久,夜色就笼罩了整片林子。

方才还能看见远处山脊的轮廓,转眼间就只剩下黑黢黢的影子。

火堆成了唯一的光源,将几个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木墙上,随着火苗的跳动而扭曲变形。

李满仓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松枝,火星“噼啪”炸开,照亮了他的脸庞。

“这还没下雪呢,就这么冷了……”

他搓了搓手,往炉边又凑近了些。

丁大山从背包里掏出水壶,打开盖子:“来,喝一口驱驱寒。”

李满仓接过来,仰头灌了一口。

辛辣的液体让他眯起了眼睛:“哎呀,烧刀子?真够劲……”

水壶在众人手中传递。

轮到赵四海时,他学着李满仓的样子猛灌一口,结果呛得直咳嗽,眼泪都出来了。

众人哄笑,屋里的气氛轻松了些。

刘三炮接过水壶,喝得很慢,像是在品味什么。

林川最后接过来,仰头喝了一口。

烈酒像条火蛇窜下喉咙,烧得胸口发烫,却怎么也驱不散记忆中的寒意。

去年冬天的风雪仿佛还凝在骨缝里,连火光都化不开。

毕竟,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杀人。

那种感觉,和打猎完全不同。

他至今记得那天的每一个细节:冻僵的手指扣在冰冷的扳机上,呼出的白气在枪管上结了一层霜。远处那两个家伙,一个被他一枪爆头,另一个本来要留活口,受伤之后,却自己了结了性命。

再加上那个胳膊上挨了他一枪的特务,他手上算是有三条人命了吧?

算起来,也是因为那个特务,他才有了那一堆金条。

跟索拉夫的合作,才开始建立起来。

可是连对方的姓名都不知道。

只知道家在三河子套,家里还有孤儿老母。

当初特务临死前,还答应他送根金条呢……

可他打听过,三河子套离这里太远了,又没有车,他根本抽不出好几天的时间走一趟。

这次托了巴图,让他去蒙古谈买牛生意的时候,绕路去看一眼,帮忙找一找。

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

悟空趴在身旁,金色的眸子倒映着火光。

突然,它耳朵一抖,颈毛无声地竖了起来,鼻尖指向黑漆漆的窗外。

林川的手不动声色地按在了枪柄上,又慢慢松开。

“风大了。”丁大山说着,往门口走去,“我去把门栓紧些。”

他刚走到门口,木门就被一阵山风撞得“哐哐”作响。

就在这时——

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嚎,像把锋利的刀子划破夜空。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此起彼伏,从东边的山坳一直蔓延到西边的桦树林,整座兴安岭都在这嚎叫声中苏醒过来。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此起彼伏,仿佛整座山林都活了过来。

赵四海的手一抖,抬头望向林川。

林川依然坐在原地,手指轻轻敲击着水壶。

那节奏很轻,却莫名让人安心。

就像去年冬天,他在风雪中扣动扳机时一样沉稳。

“不用怕。”他轻声说道,“狼群在给咱们守夜呢。”

话音未落,近处的山梁上突然传来一声回应般的嚎叫,仿佛在印证他的话。

屋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丁大山僵在门口,李满仓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赵四海的手指死死攥着衣角。

只有刘三炮笑了起来。

林川兄弟,真的是和几个月前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