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潮水般涌来,敖雨在坠落中听见锁链摩擦的声响,仿佛整座青铜殿的冤魂都在她耳边嘶吼。
她左眼的晶体在黑暗中发出幽光,映照出深渊四壁——那些并非岩石,而是无数具嵌在青铜中的尸骸,每一具都长着她的脸。
“这里是...青铜殿的底层?”她的声音在深渊中荡出诡异的回音。
没有回应。
陈风弦和苏星河都不见了踪影,唯有缠在她手腕上的半截锁链还在,断裂处滴着粘稠的黑血。敖雨尝试运转龙脉之力,却发现心脏处的黑鳞纹路已经蔓延至整个胸腔,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
(用疼痛记住你是谁...)
她咬紧牙关,借着晶体左眼的微光向前摸索。脚下突然踢到某个硬物——是半块碎裂的青铜镜,镜面上凝固着干涸的血指印。当她的手指无意间触碰镜面时,整片深渊突然亮起无数血色符文!
“终于来了。”
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敖雨猛地转身,看见陈风弦靠坐在青铜壁上。他的状况比坠落前更糟:半边身体已经龙化,皮肤下凸起细密的鳞片轮廓,右眼完全变成了竖瞳。
“你...\"
\"黑鳞在吞噬我。”他苦笑着抬起龙化的右手,“毕竟我体内本就有初代龙皇的怨念。”
敖雨注意到他左手死死攥着什么东西。走近才发现,那是一枚青铜铃铛,铃身刻着与护心镜相同的星纹。
“三百年前,剑阁用九百九十九个容器的血炼成这枚镇魂铃。”陈风弦将铃铛塞进她手中,“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原主?\"
铃铛入手瞬间,敖雨眼前闪过零碎画面:青铜大殿、跪地的白衣人、还有...一枚被生生剜出的逆鳞。她突然明白过来:\"这不是镇压龙皇的法器,这是...龙皇的东西?\"
陈风弦的竖瞳微微收缩:\"你想起什么了?\"
敖雨正要回答,深渊突然剧烈震动。远处传来苏星河癫狂的大笑:\"找到了!真正的龙皇剑冢!\"
一道金银交织的光柱冲天而起,照亮了深渊尽头的景象——那里矗立着一具山岳般的龙骨,每根骸骨上都钉着青铜锁链。而苏星河正站在龙头骨顶端,手中捧着颗跳动的心脏!
\"不好!\"陈风弦强行站起,\"他在用双色龙脉唤醒...\"
话未说完,他的龙化右臂突然爆裂,黑血溅在敖雨脸上。与此同时,她手中的镇魂铃自动摇响,清脆的铃声竟让整具龙骨震颤起来!
苏星河的笑声戛然而止。他震惊地看向自己胸口——那里的逆鳞疤痕正在消退,而龙骨心脏却疯狂跳动,表面浮现出与敖雨一模一样的黑鳞纹路!
\"原来如此...\"陈风弦咳着血大笑,\"师兄,你抢错心脏了。\"
敖雨低头看向自己染血的衣襟。在黑鳞纹路蔓延处,她的皮肤下正透出青铜色的微光。
深渊在震颤。
那颗被苏星河捧在掌中的龙骨心脏,正以诡异的频率搏动着,每跳一次,就有大片青铜锈迹般的纹路爬上他的手臂。他原本金银交织的瞳孔此刻正被染成浑浊的灰黑色,嘴角却咧开一个近乎撕裂的笑容。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龙皇传承...\"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破碎,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嘶吼。敖雨左眼的晶体突然刺痛——她看见苏星河体内那两道龙脉之力正在被某种更古老、更暴戾的存在吞噬。
陈风弦的龙化右手猛地按住她肩膀:“铃铛!现在摇响它!”
敖雨下意识地晃动镇魂铃。清脆的铃声在深渊中荡开,那些嵌在四壁的尸骸突然同时睁开了眼睛!
“不...不可能!”苏星河踉跄后退,“这些容器早就...\"
尸骸们开始蠕动。它们挣脱青铜的束缚,化作无数道血色流光涌向敖雨。她惊恐地发现,这些不是怨魂,而是被剥离的**记忆**——三百年来所有容器死前最珍贵的片段。
一个红衣少女在剑冢种下龙血草;
机械躯体的”敖雨“将最后的力量注入琴弦;
白骨森森的容器在消散前,用指骨在岩壁上刻下\"陈风弦\"三字...
这些记忆洪流冲进敖雨心口,与她心脏处的黑鳞纹路激烈碰撞。剧痛中她听见龙骨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整座深渊开始坍塌!
”你终于明白了?\"陈风弦在轰鸣中贴近她耳畔,“龙皇从来不是一个人...是所有容器怨念的集合体!”
苏星河的身体正在崩解。灰黑色的物质从他七窍涌出,在空中凝结成一条没有鳞片的龙形黑影。那影子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猛地扑向敖雨——
却被一道突然出现的青铜门挡住。
门扉上刻着与镇魂铃相同的星纹,此刻正随着铃声缓缓开启。陈风弦的龙化身躯开始急速风化,他却在笑:\"看啊师兄...你亲手打开了囚笼...\"
敖雨突然明白了一切。她冲向即将消散的陈风弦,将镇魂铃塞进他残破的手中:\"你才是真正的守门人!\"
铃铛爆发出刺目强光。陈风弦风化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他背后展开十二道青铜锁链,每根锁链尽头都连着一具容器尸骸。
\"三百年前...\"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庄严,\"剑阁大弟子陈风弦,自愿成为龙怨容器。\"
\"二百七十年前...\"
\"第一百八十年前...\"
\"每一次轮回...\"
每说一句,就有一具尸骸融入他体内。当最后那具刻着他名字的白骨归位时,陈风弦彻底化作青铜雕像,十二道锁链如羽翼般张开,将扑来的黑影牢牢束缚。
\"敖雨,\"雕像发出最后的传音,\"记住疼痛...但别被它定义...\"
青铜门轰然关闭的刹那,她看见苏星河残破的身体跌落尘埃,而那枚跳动的心脏——正静静躺在自己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