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轩坐在一辆白色轿车的后座,车窗放下来,他似笑非笑的看着何兮,缓缓道,“我本来是想提醒你一下,要撞电线杆了,看来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何兮放下捂住鼻子的手掌,两行鼻血挂在唇上。
靳轩错愕的挑了下眉,大概是没想到她会撞成这样。
他递出自己干净的男士手帕,何兮嫌弃的瞥一眼,从自己牛仔裤的口袋里抽出皱巴巴的旧手绢,是她平时给何来擦脸用的。
她飞快抹掉鼻血,人中上留下浅浅的粉色印记,“看什么看!赔钱!”
他好心没有好报反倒被她啃上一口,靳轩对前面的司机开口,声音淡淡的,“走吧。”
车窗缓缓升起,汽车也缓缓前行。
何兮眨了眨眼,看看手绢上的血,又看看刺眼的车尾灯。
我靠!这人就是为了让我撞下电线杆子啊!我招你惹你了!我不就没尊重人民教师吗!你这是代表全国人民教师全党的教师来报复我吗!
一个月只能吃一次肉你还让流血!不知道老娘贫血吗!贫血贫到大姨妈都显得弥足珍贵了!
她怒火滔天,四肢百骸的血液蹭蹭的往她腿上涌,实在忍不住了,对着空气狠狠踹一脚。
只听嘭的一声,她笨重的棉靴甩在白色轿车的屁股上。
那个白色的性感的臀部,看起来好像……有点贵。
她的鞋底非常坚硬且鞋跟包着金属边,这是今年批发市场上最畅销的款式。
轿车再次停下,西服笔挺的司机快步走向车尾,查看车况。
何兮脚尖点地,一瘸一拐的飞快奔过去。
靳轩也在这时下车,他看向司机,询问状况,司机非常恭敬的说,“少爷,车没事。”
何兮捧宝贝似地抱起她的棉靴,翻来覆去的看,“完了完了,我鞋跟下面的铂金被刮花了,你惨了惨了,我会找律师起诉你的!”
靳轩看向她脚上那双起了无数棉球的劣质棉袜,洗的很干净,仍旧无法掩饰它的陈旧。
他斜斜的靠在车身上,好整以暇。
司机见状,立刻转身回到车上,两耳不闻窗外事。
何兮还在宝贝她的鞋子,全然不知自己又流出一行鼻血,鲜红的小血珠挂在她的人中中间,她抬起头,眼珠黑亮亮的,像盛着月色的黑珍珠。
她的头发不长,只扎一个小小的马尾,发质干枯,看起来毫无营养,眼睛有一点发肿,是没睡好或是哭过的模样。
她斜着眼睛看他,倔强又狡黠。
靳轩不自觉的皱了下眉头。
何兮说,“少爷,您的爱车把我鞋撞坏了,您这么有钱,不甩我一打人民币再走嘛?跟这看美女看的两眼发直,再看我要收费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钱就该到处撒?”
“别啊少爷!”何兮一脸惋惜,“别到处撒,往我身上撒!”
“少爷不是给你叫的称呼。”
“对,您是人民教师,我得叫您一声老师。”
“叫叔叔。”
“叔叔,我鞋上的铂金刮花了。”她拎着鞋,在他面前晃了晃,“市场价200多块呢!”
那确实很贵。
他以为只有50块。
靳轩见她一直不停的说话,专注的讹诈他,过去这么半天都没有发现自己还在流鼻血,便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手帕,直接捂在她的鼻子上。
何兮惊愕不已,她知道有人专门在夜里对独行女性下手,用迷/药弄晕,把人拖上车,该卖到山村卖到山村,该摘掉器官摘掉器官……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鞋底已经拍在靳轩的脸上,另一只手也飞快的在他脸上挠了两下。
靳轩闷哼的向后躲开,他的司机又飞快从车上冲下来,何兮来不及跑,被这西装革履的彪形汉子给反剪住双臂按在车尾。
“救命啊!救命!强/歼啊!强唔!!”司机捂住她的嘴巴,她惊恐的瞪大眼睛,只能发出呜呜呜,就像一只被绑架的小狗。
被鞋底拍一下还好,左脸被她挠了两道,许是挠破了,火辣辣的疼。
大马路上除了一辆辆飞逝而过的汽车,基本没什么人走动,这段路很空旷,马路对面倒是繁华似锦,有两座挨着的酒吧夜总会。
“松开她。”他皱着眉沉声命令,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
司机是靳轩继父的心腹,叫他少爷,对他格外尊重,也十分会察言观色,在放开何兮之前,他礼貌的对她交代,“小姐,我们少爷绝对不会伤害你,请不要尖叫害怕。”
何兮被松开,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按着常规绑架路线发展,手帕上的迷/药应该发挥功效,她应该四肢无力意识混沌甚至欲仙欲死,然后就要浑然不觉。
“人人人,人民教师的的的虚伪皮囊下居然隐藏着一个靠贩卖人口发家致富的人渣!渣!”
她说话的声音颤抖出一个频率,瞪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珠望着他。
靳轩盯了她半响,一脚踢开掉落在自己面前的女士棉靴,“神经病。”
他面露不悦,转身打开车门坐进车里,司机没再管她,快速上车,随后,他们彻底离开。
长寂的街头,冷风不断迎面拂过,额头上几根不规矩的碎发不断搔痒着她的头,何兮拍拍匈口,吸吸鼻子从地上爬起来。
靳轩的手帕被遗落在地上,她走过去捡起来,看到上面有血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原来是她又出鼻血了。
不过这人也真奇怪,他们什么关系他就伸手给自己擦鼻血,把自己个当成情圣了?还处处留情……
谁稀罕。
她把手帕揣进兜里,重新拉着一大票货物上路。
还以为他会甩她脸上几张人民币让她带着她肮脏的血液滚出自己面前,一点都不土豪。
极度不土豪!
连续三天,她的生意好到让隔壁老板娘嫉妒的直骂娘。
何兮想不明白,这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女人为什么这么看不惯自己可以赚到钱,她喜欢嗑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在她的摊位旁边翻白眼,就好像她赚的不是客户的钱,而是那个老板娘的钱。
有一天,她找到了自己被嫌弃的真正原因。
她正在支撑货架,一不小心没撑住,铁管稀里哗啦掉一地,她弯腰去捡,有一个男人的手伸过来帮她捡起。
是隔壁老板娘的老公,也就是那个从来不露面的老板。
他说,“啧啧啧,这铁管多冰手,你应该带上手套啊!”
何兮说,“没事,都习惯了。”
隔壁的老板又说,“啧啧啧。”
好像很疼惜她的模样。
隔壁的老板娘就在这时发飙了,在她的摊位旁边又是摔货架又是踹椅子,嚷着,“自己家的活不干跑去给小妖精干活,真是把你闲的,晚上不跟我出摊,出摊来了就盯着小妖精瞅,你心疼你娶回家啊,在这眉来眼去的恶心谁呢?恶心谁呢?你说你们恶心谁呢?”
小何来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衣服挂,默默的接上一句,“恶心你呗,这还看不出来,我都看出来了。”
“小兔崽子你闭嘴,有妈生没爹教的东西。”
“你有妈生有爹教你欺负我四岁小孩,你羞不羞?”他说完还耀武扬威的站起来,“你打我呀你打我呀,你打我我就躺下。”
隔壁的老板娘一直都是嘴上吵的欢,从来不动手,她老公对何兮说,“啧,我老婆就是这样啦,你不要和她一般计较。”
何兮摇摇头,“没事儿,我是来赚钱的,不是来耍猴的,哪有时间天天跟她吵架,她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老板娘的儿子看不上何来,他决定亲自出马,他尖声指着何来说,“私生子!你是你/妈跟野男人生的!你/妈十几岁就生了你!你这个没爸的私生子!”
何来挠了挠头,觉得自己跟这小傻/逼说不通,他都说了多少次何兮不是他/妈妈,他怎么不信呢?
“何来。”
“何来。”
两道声音同时呼唤他的名字,何来先看看左边的女声,那是他姐姐,又看向右边,几米的地方站着一个挺拔的男人。
最后,他又看回那个听不懂人话的烦人小子,扭头便朝男人跑去,脆生生的大叫,“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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