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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太液池的漕工们自发在湖面放起河灯。

温南枝站在船头,看着盏盏灯影里的“囍”字随波荡漾,忽然被陆澈轻轻握住手。

他指着远处的望粮阁,阁上挂满了百姓送的喜联,最显眼的那幅写着:“剑胆琴心护民本,稻花莲藕酿良缘”。

大婚当日,太液池畔的“民本”碑前摆着两张长案。

温南枝身着素色婚服,外罩一件百姓绣的“五谷丰登”锦缎,腰间的平安锁换成了陆澈新刻的“心有民安”玉坠。

陆澈则卸下甲胄,只穿一袭藏青长袍,襟前别着她送的粟米纹银扣。

皇帝看着这别开生面的婚仪,笑着举起酒盏:“今日没有金册玉牒,只有百姓们的心意。”

他指向案上的喜饼、莲藕酒,以及满满一筐稻种,“这是江南百姓送的‘同心稻’,愿你们夫妻同心,护得天下粮仓岁岁丰登。”

“一拜天地——”司仪的声音响起,温南枝与陆澈转身,对着太液池深深鞠躬。

湖面上忽然掠过一群衔着稻穗的麻雀,在阳光下织就一道金色的拱门。

“二拜民心——”两人又向围满亭台的百姓们行礼,王大爷带着孩童们唱起新编的喜歌:“郡主嫁得陆将军,粟米糕甜藕酒香,天枢阁里藏星斗,不如人间烟火长——”

“夫妻对拜——”话音未落,忽然有细密的雨丝飘落。

百姓们惊呼着要替新人撑伞,却见温南枝抬手接过陆澈递来的油纸伞,伞面上竟画着太液池与天下粮仓的地图。

两人相视而笑,在雨丝中缓缓弯腰,伞骨上的粟米穗流苏轻轻相触,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粮囤里粟米流动的声音。

戌时三刻,望粮阁的喜帐里点着粟米油灯。

温南枝卸下发簪,任由陆澈替她取下头上的稻花装饰,忽然看见妆奁里躺着块熟悉的粟米饼——那是他们在临清闸口啃过的半块饼,被百姓烘得酥脆,用红绳系着放在锦盒里。

“傻丫头,这也留着?”

陆澈轻笑,指尖划过她泛红的耳尖。

温南枝抬头,见他眼中映着灯影,比任何星辰都更温柔:“自然要留着。”

她轻声道,“这是我们的饼,比金簪玉镯都珍贵。”

窗外忽然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远处的粮仓顶亮起盏盏明灯,那是守仓士兵在雨夜巡查。

陆澈将她轻轻揽入怀中,闻着她发间的稻花香:“可后悔嫁与我这粗人?往后怕是要跟着我风里来雨里去,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成。”

“傻子。”温南枝伸手替他整理衣襟。

她抬头,鼻尖几乎触到他的,“我们一起经历风风雨雨……这才是我温南枝的‘天作之合’。”

陆澈忽然低头,吻落在她眉心。

窗外的雨幕中,太液池的河灯仍在漂流,百姓们的喜歌仍在传唱。

而在这盏粟米油灯下,两个曾以剑护民的人,终于在万千民心的簇拥下,找到了比星辰更永恒的归处——那是彼此的眼眸,是人间的烟火,是岁岁年年都不会辜负的,护民初心。

雨声渐密,望粮阁的窗纸上洇开朦胧的光晕。

温南枝指尖抚过锦盒里的粟米饼,忽然轻笑出声:“你说若右护法知道,我们的定情信物是块饼,会作何感想?”

陆澈替她拨亮灯芯,粟米油的香气混着她发间的稻花味,在帐中织就一片暖云:“他大概会气到从地里爬出来,骂我们坏了星图的‘风雅’。”

帐外忽然传来孩童的嬉闹声,几个胆大的孩子躲在窗下偷听,被巡夜的士兵轻轻赶走。

温南枝想起白日里王大爷塞给她的红鸡蛋,壳上用朱砂画着粟米穗和“早生贵子”字样,耳尖不由得发烫。

陆澈看着她忽明忽暗的神色,忽然伸手将她鬓角的稻花别正:“怎么?怕了?”

“怕什么?”她抬头,眼中倒映着跳动的灯影,“当年火船阵都闯过了,还怕这点风雨?”

话音未落,窗外惊雷乍响,却见陆澈眼中笑意更浓:“果然是我的郡主,永远这般胆大。”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可你听,它竟比当年,跳得还快些。”

温南枝指尖触到他心口的温度,忽然想起今日婚仪上,百姓们往他们衣襟别稻花时,那些粗糙却温暖的手掌。

她转头望向窗外,雨幕中仍有零星的河灯漂过,每盏灯上的“囍”字都被百姓们用粟米粉描过,在夜色里微微发亮,像撒了满湖的碎星。

“知道么?”她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今日‘二拜民心’时,我忽然看见民议亭的梁柱上,不知何时被刻了‘陆温’二字。”

陆澈低笑出声,胸腔震动传来闷闷的声响:“定是哪个调皮孩童的杰作。”

“不。”她摇头,“那字迹苍劲,分明是成年人刻的——是百姓们在心里,替我们盖了座‘天枢阁’。”

帐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穿透云层,在太液池面上铺就银鳞。

陆澈忽然起身,牵起她的手走向露台。

湖面的河灯已漂远,却见望粮阁的飞檐上,不知何时挂满了百姓送的平安锁,每把锁上都刻着“民安”二字,在月光下连成一片银色的星河。

“看。”他指着星空,北斗七星的“天枢”星旁,不知何时多了两颗紧紧相依的小星,“钦天监说,那是新出的护民星。”

温南枝望着那两颗星。

原来百姓们早已用最质朴的方式,将他们的故事刻进了天幕。

陆澈忽然从袖中掏出个小盒,里面是枚刻着粟米纹的银戒:“本想等太平盛世再给你,却等不及了。”

他执起她的手,将戒指轻轻戴上,“往后无论走到哪,这枚粟米戒都能替我护着你。”

温南枝望着无名指上的银戒,忽然想起白日婚仪上,百姓们往他们手中塞的粟米——那是比任何聘礼都更珍贵的祝福。

远处的更夫敲过三更,粮仓顶的灯火次第熄灭,唯有望粮阁的粟米油灯仍亮着。

温南枝靠在陆澈肩头,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这人间烟火,比任何星图都更让人安心。

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稻花,放在唇边轻吻:“陆澈,谢谢你让我明白,最好的‘天作之合’,是与你一起,守着百姓的灶台,看着天下的粮仓。”

陆澈低头,吻去她发间的稻花:“而我要谢你,让我知道,比剑更锋利的,是民心;比星更璀璨的,是你眼中的光。”

话音未落,又有细雨飘落,却见百姓们在湖边燃起暖炉,为晚归的新人烘衣。

火光映着他们的笑脸,比天上的星辰更温暖,更明亮。

在这方被粟米香浸润的天地里,温南枝与陆澈相视而笑。

他们知道,所谓天荒地老,不过是岁岁年年,能一起在民议亭里算粮账,在太液池边看河灯,在天下粮仓的万千灯火中,守住那最暖的一缕烟火。

而这,便是他们用一生写就的,最动人的“天枢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