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骤降,经过一晚上的寒冷,地确实被冻上了,坎土曼虽然不能深入地下,但还能砍的动地表,铁锹是完全挖不动,十字镐就派上了大用场。
雪花渐渐停了,阳光从灰色的云层缝隙中洒落。
大家伙刚开始还伸不开手,后来出了一身汗。
终于熬到了中午下工的时候,众人迫不及待的往回走。
半道上,面色通红的孙红坚持不住晕倒在地。
大冷的天,她脚上的单鞋还露着脚趾头,上半身的衣服是没有夹棉的外套,下半身穿的裤子上都是补丁,裤腿下露着开了线的线裤。
和孙红同寝的人说:“她感冒好几天了,一直都没好。”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和孙红相熟的人都能看出她的窘迫。
自从和王群闹过一场后,孙红再也没有坐拖拉机出去买过东西。从刚到营地一直到现在,她脚上的鞋子就只有那一双,身上的衣裳不光带着补丁,还不合身,要么长了、要么短了。
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都一起过着吃不饱的日子,各自家里的条件也都好不到哪里去,谁的衣裳上都有补丁,根本就没有人会在背后议论谁连一双鞋都穿不起这种话。
此时看到孙红脸色通红的倒地,大家只是心有戚戚,既同情孙红,又可怜他们自己,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还要出来当牲口。
孙红是被男同志背回来的。
连长看到后让人把她背回屋里,再把炉子点上,又让人骑着自行车去十九连连把卫生员喊过来。
从场部到二十五连的道路两边有不少连队,这条道上离场部远的几个连队共用一个卫生员,卫生员就住在十九连连。
看到了炉子,干了一上午满腹怨气的众人脸上可算是有点笑容了。
十七个煤炉子要供全连队两百多号人取暖。
一套房间里得住上十五个人。
连长让大家集中住到前头的两排房子里,每间屋子领上一个炉子,把烟囱什么的先装上。
“煤不够用,白天能不烧煤就不烧煤,那边堆的有棉花杆,大家中午就用棉花杆。一会儿大家来领煤,一次就只能领三天的,没有计划的提前用完了,那就都冻着。”
烧不了煤,只要能取暖,烧棉花杆也行。
大家伙风风火火的将烟囱和煤炉子装好,随即开始点火。
烧棉花杆的烟呛的众人咳嗽个不停,火好不容易点起来了,赶紧将块头不大的碎煤放了进去。
等煤火稳定了,大家时不时又丢点折断的棉花杆进去。
点火的过程熬人的不行,烟气呛的人眼泪鼻涕直流。
用了煤,众人才知道棉花杆有多不耐烧。
连长发的三天的煤压根就没多少,大家白天在房里待不了多久,烧煤的时间主要集中在夜里。
宋露白不用上工挖渠,就守在炉子前不让炉火灭了,使劲往里头添棉花杆,一个套房里住的女生们每天下工回来进屋就能感觉到明显的暖意,对大冷天的去地里挖渠的怨气都没那么大了。
孙红没去上工,在屋里休息了四天,养了四天还没把烧完全退下去。
白天退了烧,夜里又再涨起来,夜里咳个不停,断断续续的四天了,人看起来还是病歪歪的。
卫生员骑着自行车来后说:“这几天输了水还不见好转,别烧成肺炎了,赶紧送卫生院去吧。”
孙红不想去卫生院浪费钱,迷迷瞪瞪中坚持说道:“不用,我再挺几天就好了,已经比前几天舒服了。”
卫生员不赞同:“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能用的药我都给你用上了,还是得赶紧去医院,裹紧点,我拉着你去。”
见孙红还拎不清,卫生员说:“你以为我在吓唬你?你这病得用抗生素治疗,我这没有,卫生院要是也没有,你得去石城治疗,咱这条件有限,再拖成大问题,到时候你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这些年不是没发生过因为感冒病死的事,医疗资源不够,当事人又不够重视,小病最终拖成能要人命的大病。
孙红被她吓到了,只好老老实实的听从指挥。
卫生员看向坐在外屋往炉子里头添柴的宋露白说:“你们连队有一辆自行车,你跟着一起去,她去医院得有人照看。”
宋露白二话不说的起身,“先等着,我去问指导员要一下他的军大衣,她别被风吹的更严重了。”
夹棉的军大衣宽大又厚实,怕孙红更严重,指导员还把自己的皮帽子也借了出去。
天气寒冷,宋露白全副武装,身上裹的像头熊,围巾将头包的只露着两只眼。
在棚子下搬白菜的卢双双看她这个样子,问道:“这是要干啥去?”
宋露白道:“孙红还没好,卫生员建议把人送到卫生院去。”
这几天卢双双对她的态度非常友善,只要俩人见面,卢双双都会和她笑着打招呼。
宋露白都恍惚的以为卢双双本来就是这么友善的人了。
到了场部卫生院,卫生员将孙红的症状都告诉了医生后就回连队了。
最近附近几个连队里感冒发烧的人不少,她天天都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空守在这。
卫生院里最近接收的最多的就是感冒发烧的病人,孙红的症状不是特例,但抗生素不够,卫生院只能按症状给孙红发退烧药和止咳药。
宋露白看的直皱眉,“这些药已经吃了好几天了,要是有用早就好了。”
护士说道:“咱这药物不够,一会儿再给她输个营养液,夜里再看烧上去没有。”
宋露白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孙红说:“谢谢护士了。”
护士走了,宋露白看着她说:“你就没啥意见?”
孙红舔了舔掉皮的唇,“晚上再看看,不是说还有啥营养液吗?”
人家正主自己都不在乎,宋露白无话可说。
“你不用一直守着我,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孙红都这么说了,宋露白又不是上赶着伺候人的那种人,干脆去国营饭店门口堵人换肉票。
距离上次吃肉已经过去了至少一个月,她都快馋死了。
找人换了二两肉票,进饭店点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大快朵颐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卫扬几人坐到了她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