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破地主之谊,
酒酿尽的骨头都散了,哪家好地主会在床上待客啊!
大早上的尽了三次,求饶三次,求饶不成跑了三次,次次被攥着脚腕拖回去,
不尽了不尽了,当主子也没那么好,会被吃干抹净的。
她浑身酸软地爬起来,大尾巴狼已经换好了衣服,束上了高马尾,啊不对,高狼尾,
狼尾巴明晃晃地一直晃着呢,哪是吃草的,分明是个吃肉的。
“中午去酒楼吃?”大尾巴狼扬眉问她,
“不去不去,走不动了。”刚起,又倒下,
“那请厨娘来叶府做?”
“什么叶府叶府,是我们的家!”酒酿打挺坐起,嚷嚷道,“你不是客人,你也是主人!”
“好意心领,敬谢不敏。”
是婉拒的意思,是还要当客人的意思,是还要借以地主之谊把她吃干抹净的意思。
少女气得吹鼻子瞪眼,呼啦一下又躺了回去,
那人笑了出来,“行吧,那我去厨房做。”
就听大门关上,卧房重新陷入宁静,
好静,静到只能听见心跳,
身下是绵软的被褥,帐顶吊着巴掌大的小宫灯,小腿挂床边晃着,床一摇,宫灯跟着晃,
是的,这里完全就是她小时候的样子,
沈渊把一切都还原出来了。
她闭上眼,任由思绪飘回多年之前,想象着现在是个寻常的饷午,她七岁,刚在外面赢了翻花绳比赛,满足到不行,床头摆着玫瑰糕,是用大娘给的钱买的,
阿娘说,一会儿吃午饭,先别吃玫瑰糕,
她调皮,但还是懂事的,阿娘说不吃,她就能忍住不动那甜香甜香,糯叽叽的软糕。
肚子刚叫第一声,房门再次打开了,
就听瓷碗摆上桌,眼前宫灯变成了那人的脸,“吃饭了。”
酒酿夹起黑乎乎的小细棍,“这是什么?”
“炒扁豆。”
“怎么这么黑?”
“可能酱油放多了。”
她将信将疑,欲言又止,几次三番张开嘴,最后还是在秦意期盼的目光下咬下第一口,
“好吃。”她夸道,又说,“能不能给我倒杯水。”
水来了,咕嘟咕嘟灌下半杯,
哪是酱油放多了,是泡酱油里了吧!
罢了罢了,哪有十全十美的人,
硬着头皮再夹一筷,勉强递嘴边,还没张口,就听门外传来说话声,
“夫人,您在吗?”
酒酿松下口气,忙起身开门,却不知秦意在她身后蹙起眉头,
“你来干嘛?”
酒酿心一沉,周身带上了敌意,
本以为是秦意的侍从,没想到是沈渊的亲信,
男人扑通跪地,向她深深磕了个头,脸上挂着挥不去的疲倦,“夫人,算我自作多情,擅自求您,可沈督查的情况真的不太好…大夫说他可能…可能…撑不过今晚了…”
“等他死了再来和我报喜吧。”酒酿冷言回敬,刚要关门,就听男人喊道,“夫人,督查有东西给您!”
“他让我给了您就走…是我的错,是我自作主张。”
那亲信叹口气,从袖子里抽出个卷包,“夫人,收下吧。”
“这是什么。”酒酿不为所动,
“是您需要的东西。”那人看她不接,把东西放地上,鞠躬告退,
正午的阳光明媚,照的背影着实落寞,
她眉头深深蹙起,抚着小腹慢慢蹲下,捡起了卷包,
秦意不知何时到她身边的,“打开吧。”他说,
酒酿嗯了声,
卷包展开,周身一滞,手有些抖,
是放籍书,
他放了她的奴籍,
放籍书旁还有个东西,象棋大小,刻着蟒纹,
“御查司蟒印?”秦意拿起白玉印章,声音带上了诧异,“他为何会把蟒印给你?”
得蟒印,便可调动御查司官兵,如今禁军被接管,意味着能掌控大半个大启的武力。
这样严肃的东西居然以如此儿戏的方式呈给了她,
那人到底在想什么?脑子进水了吗?!
“苦肉计。”酒酿咬牙切齿,“打一巴掌给颗枣,他最擅长这一套!”
秦意蹙眉,修长的指节翻弄着白玉印章,“蟒印你想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
是啊,如何处置…
总不能扔了吧…
烫手山芋一个,粘手上甩都甩不掉。
“不管了,我们先去领婚书。”酒酿折起放籍书塞进衣襟,正色道,“哥哥,我们可以堂堂正正地做夫妻了。”
是,
他们喝过交杯酒,立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有过夫妻之实,更会生同眠,死同穴,
但她是奴籍,婚姻大事全靠主子指定,绝无自选夫君的可能,眼下沈渊处于给甜枣的时期,她还不得抓紧机会捞好处。
…
这是她第二次被放籍,
是全然不同的心境,
第一次固然雀跃,但那时带着对今后日子的惶惶不安,也带着刚被抛弃的痛苦,
这才不同了,带着十足的底气,
东明岸才不看什么奴籍良籍,她消奴籍,只是为了和所爱之人签那一纸婚书罢了,
婚书薄如纱,喜庆的红,上面按着他们的指印,
从衙门口出来她脸上的笑就没消过,
“哥哥。”她冲他笑,阳光照的她眼眸清亮,挥挥手上了那抹红,“晚上吃喜酒。”
“恭喜恭喜!百年好合!”
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是个四五岁的小娃娃,笑嘻嘻地朝他们说话,
酒酿心猛地一沉,
这孩子…
长得可真像她的弟弟啊…
叶青也是这样的笑脸,也是这样的好脾气,她刚要道谢,就看小娃娃掏出一把糖球,手伸老长,“吃,吃。”
“阿布!说了别乱动,怎么这么不听话!”一个妇人匆匆跑来,抱起小娃娃,头也不回地跑了,
那糖球没抓稳,撒了一地,粉色珠子咕噜噜地滚着,
一只军靴啪地踩上,再出现已然碎成了一堆粉末,
“小心!”秦意一把将她护怀里,
眼前赫然出现一列士兵,三五十人,骑兵打头阵,身着软甲的步兵跟后,所到之处百姓无不纷纷避让,
“他们什么人…”酒酿蹙眉,
“龙甲军。”秦意道,“本该是守边疆的,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
原因他自然知道,只是不愿说出来叫酒酿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