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活生生的人,说死就死了,甚至连生前的最后一刻,都活在屈辱与恐惧中。
别人无法理解陈洛的这种感情投入。
他们习惯了这样的年代。
在权贵眼中,普通人就是耗材。
跟畜生没有多大区别。
但陈洛不行,他想起刚才还哭诉着求他开恩的春红,就这么化为焦炭。
心情跌到了谷底。
阮仲道:“今天很晚了,那明天再说?”
陈洛点点头。
赵贞便留下人处理后续,并派衙役送陈洛回家。
一路上。
陈洛骑在马上,阵阵失神。
他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忽然发现,线索并没有就此中断,刘小四与萧乐成的账本,看似断了,但追到现在,让他确定下来一件事。
萧乐成的死,如果真是极乐蛊的话,那春红就是诱因。
否则,凶手再厉害,也得遵循最基本的行事逻辑。
他不能隔空杀人。
春红身上被‘放’的某种香气,能导致自己晕厥,情况跟寒衣一样。
那么,是不是可以推测,萧浩然,也是一个调查方向?
只不过,现在祖母视寒衣为陈洛命定的嫡妻,处理起来,必须要更加谨慎才行,免得老太太发飙。
看得出来,无论是陈敬南还是母亲江氏,对老太太是挺忌惮的。
家教很严啊!
连带着他这个顶替原主的自己,都不敢正面反抗。
血脉压制!
寒衣说自己在内染院,生活了挺长时间,那么,从这里能不能找到线索呢?
还有,祖母赵氏当时带着寒衣出门占卜,找谁占卜的呢?
会不会是那位卜者,也是一个可追查的线索?
自己到底不是‘刑警’出身,思维根本就跟不上啊!
陈洛拍了一下大腿,总感觉笼罩在头上的黑雾,只要再坚持一下,就能彻底把它撕开。
回到家,陈洛拿了两条猪肉,送给了护送自己回来的衙役。
把两人高兴坏了。
一衙役收下了猪肉,看着陈洛,说道:“陈大人,我们知道您是大好人,但……好人往往……”
另一衙役踢了对方一脚,“胡说什么呢!”
陈洛微笑道:“嗯,谢谢你们送我回家,路上小心。”
两衙役这才拱手道别。
陈洛与阿三并肩送两人离开后,互视一眼,踏上台阶回府。
阿三道:“公子,你今天离去之前,有个人来找你,他自称自己是个古董商人,给您留了这个。”
说着,他递上一个纸条。
上面写了一个地址。
琉璃东街,大狮子桥东三十步,玉宝斋。
陈洛错愕道:“古董商人?他还有说别的吗?”
阿三道:“他说,如果大人手里还有什么精美琉璃,可找他出货,价钱绝对让您满意!”
陈洛心中打鼓。
阿三道:“我当时回他说,我家大人有很多字画,问他收不收,他摇摇头,说兴趣不大,但别的可以看看,相中了,给价不含糊。”
陈洛闻言,心中突然变得一紧。
所谓精美琉璃,很可能是那个古董商人的托辞。
陈洛其实很谨慎,穿越至今,虽说一直被事情牵着鼻子走,但他不是没有想过靠随身空间发财。
他知道,得有一个适应过程。
当时,为了取信曹国舅和果郡王,他第一次拿高透玻璃送人。
这其实非常危险。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懂。
先不说,以他的身份,拿这种东西出来售卖,简直就是把把柄,硬往别人手里送。
当他知道陷害陈家的人是林然后,生活压力,没有大到必须这么做。
也就没那打算。
本以为,当初送出的两件高透玻璃,不会存在什么隐患。
这个古董商人的出现,还是让他感觉到了担心。
曹国舅或者果郡王,必然有人,拿出高透玻璃,炫耀了。
陈洛希望自己是只是想多,他把字条收起后,对阿三道:“你做的对,如果下次还有这种人来,就给他推荐我爹的字画。”
“嗯。”
阿三点头。
陈洛又问,“我走后,家里还发生什么事了吗?”
阿三想了想,说道:“寒衣姑娘,要跟你住在一间房中,算不算?”
“啥?”
陈洛浑身一震,胳膊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阿三道:“老夫人说,这三日,你们必须同床同枕,这样陈家会子孙兴旺,不会再单传。”
“祖母真是信那些占卜的信疯了!”
陈洛无语。
阿三笑着道:“公子,其实,这也是有说法的。”
“啥说法?”
“听老夫人自己说,那位给寒衣相面的卜师,是京城有名的铁口神断,张三卦!”
“张三卦?还张三丰呢!”
陈洛一边往前走,一边感觉不靠谱。
阿三跟在一旁,笑着道:“那张三卦很灵验的,我也听过他,而且每天只算三卦,说是天机泄露太多,寿命有损!”
陈洛道:“我猜不是,主要是钱不够,如果钱够,他估计会很灵活,也可以叫张四卦!”
阿三笑道:“不重要,但他说,您的八字,与寒衣姑娘的八字,可用三夜合气法,破解陈家的孤阳煞!”
“啥玩意儿?”
陈洛与阿三交谈着,人已经来到院中。
都已经子时三刻,正房中却灯火通明。
陈洛好奇问道:“还有人没离开吗?老夫人怎么还没睡?”
这时。
正房中,祖母赵氏在寒衣的搀扶下,走到了门口,看着院中的陈洛,笑着对寒衣道:“你看,我说吧,丑时不过半,他一定回来!”
“老夫人神机妙算!”
寒衣扶着祖母赵氏的胳膊,恭维道。
陈洛愣了,上前问安。
这时,陈父陈母从旁而出,问道:“不是叫你早些回来吗?”
陈洛不想解释外面的事情,免得叫他们担心。
赵氏道:“阿三刚才都跟你说了吧?今天晚上,寒衣要跟你同床同枕!”
“祖母,这……”
“洛儿,你就当是为了我,行不行啊?咱们陈家人丁稀薄……”
“嗯,别说了,我答应您。”
陈洛不想再纠结,老夫人一定是被那个什么张三卦,给洗脑了。
明天,去砸那卦摊去!
“对嘛,寒衣!”
“诺。”
寒衣松开了赵氏的手,走下台阶,站到陈洛跟前,想要挽住陈洛的胳膊,被陈洛巧妙躲开。
但她并不失望,只是用秋波眼望着陈洛。
“林撞呢?让他跟我们一起睡吧,这样,能把孤阳煞破得更狠,就怕到时候,孩子多得养不起!”
“胡闹!”
赵氏白了陈洛一眼,“去睡觉,除了晚上起夜,不能下床,听见没有?至少要躺三个时辰!”
“趴着行吗?”陈洛问道。
赵氏被陈洛逗笑,挥手道:“滚滚滚!”
陈洛无奈,见寒风一吹,缩了缩脖子,赶紧让赵氏回去睡觉。
他等陈敬南二人进了耳房,才带着寒衣回了东厢。
一进起居间,陈洛就把之前准备好的防毒面具,掏了出来,戴在头上。
寒衣看着陈洛,被他这奇怪的装扮给逗笑,问道:“这是什么?”
陈洛道:“送子头盔!”
“扑哧!”
寒衣笑了。
陈洛道:“我总觉得那张三卦水平不够,破不了我们陈家的孤阳煞,我也找了一位卜师,人家给我定制了这么个头盔,说我这么做,必定多子多福!”
寒衣哦了一声,道:“就是颜色不太好看呢!”
“呃……”
陈洛看了看自己的防毒面具,偏军绿,有点抓马!
“问题不大,反正我们……”陈洛说到一半,觉得再说下去,可能会让场面尴尬,“睡吧!”
“嗯。”
寒衣站在床前,回头看了一眼陈洛,把外衣褪下,穿了件清凉衫,钻进被窝。
只留下一张漂亮的脸蛋,咬着红唇,凝望陈洛。
陈洛心说,要不是知道萧乐成的遭遇,今天必须做回畜牲。
但他现在可没这心情。
把外衣脱下,穿着贴身那层亵衣,躺进被窝。
两个人中间宽得能过下一驾马车。
寒衣扭头看着陈洛,看着那个送子头盔,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喜欢,但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还有一个人在等着我。”
“我可以做小的,我想……我想有个家。”
陈洛侧过头,看着寒衣,深深地吸了口气,隔着眼镜,说道:“如果有一天,你找回了自己的记忆,你有爱你的家人,他们也爱你。”
寒衣凝视着床幔的顶子,摇了摇头。
“陈洛,张姑娘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吧?”
“她?”
陈洛想起张思柔,摇了摇头,说道:“不算好,还有点笨,但对我挺好的,她赌上一切要跟我白头到老,我不想让她输!”
“好羡慕你们!”
寒衣语气呢喃。
“能给我讲讲,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不能!”
“为什么?”
陈洛没有回答,因为他自己也记不清,原主跟张思柔是怎么认识的。
“陈洛?”
“陈洛?”
“嗯,”陈洛闭上了眼睛,“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睡不着,我从来没有跟别人在一张床上睡过,在内染院,我也是一个人!”
寒衣想要靠近陈洛。
唰!
陈洛赶紧制止,他看着寒衣挪动被子,露出大片雪白,赶紧扭头道:“那什么,睡不着,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
“斗破苍穹行吗?”
“故事里有你吗?”
“那没有。”
“我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