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七七走到离章明宇五十步左右的距离停住了。
她看看章明松，问道：“章都尉，令弟可有将昨晚发生的事完完整整地告诉你？”
章明宇烦躁地道：“有没有告诉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章明松大致把事情告诉了他，章明宇对母亲的处置没什么意见。
他都没见过那女婴，只听章明松说女婴生下来就很柔弱，活不长久了。
他还年轻，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可要是克死大儿子，再影响章家的运势，这就得不偿失了。
章大将军的意思也是一样，所以他才带兵来想抢回女婴。
谢七七看他已经知道内情，还是盯着问了一句：“章都尉把她要回去，还是要置她于死地吗？”
章明宇自然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这毕竟是一条人命，哪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来呢！
他冷冷地道：“这是我章家的事，你一个外人还没权利过问。”
谢七七从章明宇不耐烦的神色上已经看出了章明宇的决定，她心冷了。
她原本还指望章明宇比他母亲明理，却没想到这又是一个和自己父亲谢明正一样无情无义的人。
谢七七也不再和他废话，忽地高声道：“章都尉知道内情，可这些百姓不知道内情，我觉得我有必要当众说明，免得他们误会是锦衣卫这些大哥助纣为虐。”
谢七七没等章明宇阻止，就把昨晚的事说了出来。
说到章夫人因为儿媳生了鸳鸯胎就要将女婴溺死，不少人都被惊到了。
围观的也有不少女眷，有些人都露出了怜悯之色。
有些老道点的女人则不以为然，估计这样的事她们也见多了。
谢七七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是一个大夫，女婴是我接生的，我不忍她这样惨死，就将她带走了，章家就当她溺死了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把她带回去再杀她一次呢？”
章明宇脸色阴沉了下去，他一直警告地盯着谢七七，可谢七七还是不管不顾地全说了出来。
被当众揭穿了章家的阴司，章明宇脸上有些挂不住，他阴沉着脸道。
“谁说本官接她回去就一定会再溺死她？就不能是我妻子后悔了，想接她回去吗？”
旁边的杜雨冷笑道：“章都尉，你这话敢对天发誓吗？不会把孩子接回去，过段时间说她身体虚弱，病死了吧？”
杜雨也见多了类似的事，岂会相信章明宇。
谢七七自己都经历了被父亲兄长合谋想勒死她的事，也不可能就这样把宝珠交回给他们。
章明宇的确打了这样的主意，先把孩子带回去，等锦衣卫的人走了，就让女婴“病死”。
被戳穿了心思，他有些羞恼，厉声道：“你们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反正你们没权扣下我女儿，把我女儿还给我，否则我们就抢了！”
那些围观的人有人支持章明宇，叫道：“对，人家的女想打想骂是人家的事，你们不能硬抢啊，把女婴还给人家吧！”
有人也像谢七七一样担心女婴的命运，一个穿着朴素的少女叫道。
“不能还给他，这家人已经如此嫌弃那丫头，还给他们，她很快就没命的！千万不能还……”
支持反对的人都各持己见，纷纷议论起来。
章明宇的副将不耐烦地道：“罗将军，你们这个大夫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你还不让她赶紧把孩子送过来，难道真要逼我们动手？”
罗冬带来的那些侍卫已经下船，都站在谢七七身后，冷冷地盯着对面的人。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谢七七又高声道：“大家静一静，听我说。”
四周的人慢慢安静下来，都看向谢七七。
谢七七真诚地道：“什么灾星之类的话我是不会相信的，那些生鸳鸯胎就会克死家人的话全是传言不可信，真要有祸事，溺死她该来也会来！”
“章都尉嫌弃她，不就是觉得一个女子，死了就死了，你有儿子传宗接代，你章家就能富贵相传吗？可你敢保证，你的儿子将来就会比这女婴强吗？”
章明宇对谢七七的话很不屑，冷笑道：“你说对了，儿子能文能武，能当官光宗耀祖，她能吗？”
姜杏很想把南齐女皇的事说出来，只是这有可能被对方安上妖言乱国的罪名，只能强忍住。
谢七七没想到章明宇这样胡搅蛮缠，她和姜杏一样也有顾虑，不方便说女子也可以为官之话。
这毕竟还没成为现实，拿出来说只会让章明宇抓到把柄攻击她们。
从四周看热闹人的反应来看，轻视女子的人不在少数，这世俗的观念谢七七一时半会也无法扭转。
她沉声道：“章都尉，不管男孩女孩，都是上天所赐之宝，无贵贱之分。你说女子不能为官，可女子不做官，就可以被轻贱吗？”
“天下之才德者，岂分男女？东越开国皇后以才情着称，智勇双全，不让须眉，数次救高祖脱困的事例你没听过吗？”
谢七七也是突然想到了开国皇后，她不能拿南齐女皇说事，还不能拿开国皇后举例吗？
难道章明宇还敢连皇后也轻视了？
谢七七咄咄逼人地道：“你们有多少人知道，开国皇后也是鸳鸯胎，如果当初她母亲也将她溺死了，开国皇帝岂不是少了得力的辅助，那西越的推迟多少年才能完成一统江山的大业？”
“章都尉，你母亲浅薄之见，不足为训，你怎么知道这个你看不起的女婴，将来会有什么成就呢？”
谢七七话锋一转又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求菩萨拜佛，却罔顾佛意做杀戮之事，这岂不是和佛意背道而驰吗？”
“章都尉，我愿意收留她，带她远走，你就念在父女一场的情分上，放她一条生路，这也是为你章家积德！”
谢七七说着，走向前，掀开了包裹宝珠的披风，把遮挡小宝珠的披风拉开，让章明宇看到她。
谢七七怜悯地道：“你看看她，生得这样弱小，就算精心照顾，也未必能活下来……章都尉何必给自己添杀戮的罪孽呢！”
章明宇不自觉地低头，看到皱皱巴巴像一只小猫似的宝珠，他愣了一下。
他觉得伸手可能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能掐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