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口,山寨地牢。
火光摇曳,映照着潮湿的石壁,阴冷的气息在狭窄的空间里弥漫。
沈今棠是被手腕上的刺痛惊醒的。
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皮肉里,渗出的血珠沿着手臂缓缓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试着动了动,才发现双脚也被牢牢绑在木柱上,动弹不得。
“醒了?”
这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满是愤怒与不甘。
沈今棠抬起头,散落的发丝黏在汗湿的脸颊上,视线有些模糊。
她勉强调整了一下呼吸,看清了面前站着的那个人。
一个穿着大红喜服的男人,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阴冷的光,仿佛两颗毒蛇的眼睛,透着危险的气息。
“商行的少东家,”沈今棠轻咳一声,喉咙里还残留着迷药的苦涩,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却依旧平静,带着一丝嘲讽,“没想到你除了做布料生意,还兼职当山匪头子啊?”
少东家的脸瞬间扭曲,那张本就称不上好看的脸变得更加狰狞,青筋在额头暴起。
一想到自己费尽心机娶来的美人变成了一个男人,他就觉得无比恶心。
更没想到的是,这场婚事完完全全就是一场阴谋。
若不是青崖口有着他专门打造的地道,他们现在所有人就都被沈今棠他们活捉了!
他猛地掐住沈今棠的脖子,青筋暴起,眼睛里满是疯狂,吼道:“你还有脸提这个?老子花重金娶回来的新娘子,结果是个带把的!你们合起伙来阴老子!”
沈今棠被他掐得呼吸困难,但眼神却依旧坚定,没有丝毫畏惧。
“阴你?”她眯了眯眼睛,艰难地说道:“设局给齐老板下套,引诱他去赌场,输了大批的赌债,后又趁火打劫,假借求娶之名,让齐小姐掳到青崖口来的人,难道不是你?”
“贪恋齐小姐美色,却又接连的刷阴招,走歪门邪道的人,难道不是你?”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技不如人还有脸在这里说我阴你?”
地牢里,火把忽明忽暗,微弱的火光映照出周围几十个山匪惊惶不安的脸。
他们身上都带着伤,血迹斑斑,有的还在不停地往入口处张望,显然是被官兵追得走投无路,才退回这个藏身之处。
沈今棠微微抬眼,粗略一扫,便估摸出外围的人手虽多,但大势已去。
她心中默默计算,大概加起来二百余人,可如今不过是困兽之斗。
少东家被沈今棠一番话说得恼羞成怒,猛地抽出腰间的匕首,刀尖抵在沈今棠的咽喉处,咬牙切齿地吼道:“你闭嘴!”
沈今棠感受着脖颈上冰凉的刀锋,微微垂眼看了一下,却连睫毛都没颤一下,反而仰头将脖颈更明显地暴露在刀锋前,眼神平静得仿佛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拿把刀吓唬谁呢?有本事你就动手。”
少东家的手剧烈地抖了一下,刀尖在沈今棠的皮肤上划出一道细小的血痕,鲜血顺着脖颈缓缓滑落。
他恶狠狠地说,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沈今棠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锋利,直刺少东家的心窝:“你当然不敢。”
她微微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和笃定,“顾知行的铁骑已经把青崖口围得像铁桶一样。你们现在就是瓮中之鳖,而我——”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眼神扫过周围那些惊惶的山匪,“是你们唯一的活路。”
“你们挖的这耗子洞,够几只耗子钻的?”
沈今棠的话似是一记重锤,砸在众人的心上。
火把突然爆出个火星,火星在昏暗的地牢里显得格外刺眼,也映得少东家的脸色铁青。
他当然知道这个疯子在暗示什么。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他们修好的地道只是能够暂时躲避一下,下面没水没粮,一直这样耗下去,他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地道里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喽啰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他惊恐得连话都说不清楚,结结巴巴地喊道:“少、少东家!外面的人马到寨门口了!说……说半柱香内见不到人,就要放火烧山!”
这话仿佛一滴水落进了滚烫的油锅,地牢里瞬间炸开了锅。
放火烧山……即便大火烧不死他们,那滚滚浓烟也足够让他们窒息而死。
一时间,地牢里乱成一团,有人开始低声咒骂,有人慌乱地走来走去,更有几个胆小的直接瘫坐在地上,绝望地抱着头。
沈今棠朝左侧瞥了一眼,那个看守她的年轻山匪手抖得厉害,刀刃不时蹭到她的后背,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少东家的额头上也渗出了冷汗,那张平庸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恐惧和不甘。
他握着匕首的手青筋暴起,似乎在拼命克制着内心的慌乱。
不知怎的,他突然拿起刀逼近沈今棠,眼神里带着一丝狠戾,说道:“我先剁下你一根手指头,丢出去,看看他们还敢不敢上前。”
即便他常年在临县,他也听说过顾知行这个世子为了沈今棠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闯东宫,打太子,将整个京都的达官贵人几乎都得罪了个遍,最后在兖州还亲自去了疫区,连性命都不要了。
他就不信,他手里有沈今棠,顾知行能不让步!
沈今棠微微一笑,眼神里满是嘲讽,她冷冷地说道:“你可以试试。不过我得提醒你,去年在兖州,顾知行是怎么处置那些伤了他线人的匪徒的?”
她故意提高声音,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好像是活剥了皮,挂在旗杆上晒了三天三夜?”
这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地牢里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
如此睚眦必报的人,即便他们现在侥幸逃了出去,以后安能好过?
地牢里瞬间安静得可怕,只能听见火把燃烧的噼啪声,还有众人急促的呼吸声。
那个年轻的山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少东家,要不咱们……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