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驸马府仿若被一层寒霜笼罩,每一寸空气都浸透着彻骨的冷意。李云烟直直地盯着铜镜,镜中,那赤色蛊纹如狡黠的毒蛇,正缓缓从她的锁骨蜿蜒爬向脖颈,每蔓延一分,都似在宣告她的命运正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翡翠护甲深深抠进了梳妆台的木纹里,留下几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回想起墨晚风恢复记忆的那个夜晚,李云烟的心口猛地一抽,仿佛又感受到了那如万蚁啃噬般的剧痛。当时,蛊虫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开始沿着血脉疯狂反噬,那钻心的痛让她几近晕厥。而这一切,在她看来,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女人。
“都是那个贱人!”李云烟咬牙切齿地低咒,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恨意。她的手颤抖着,一把抓起妆奁里的白玉兰簪,那簪子雕琢精美,这是她最爱的首饰。此刻,这簪子却像是一根尖锐的刺,扎在她的心尖上。她猛地发力,将簪子狠狠碾碎,玉片飞溅,一如她破碎的心境。
窗外,骤雨突然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棂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李云烟的目光被案头一份密报吸引,借着昏暗的烛光,她看清了上面的内容:九王妃明日辰时将往慈云寺祈福。看到这行字,李云烟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
“闻心兰,这一次我不会手下留情。”李云烟喃喃自语,声音被雨声掩盖,却透着让人胆寒的决绝。她缓缓起身,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格外阴森。雨水顺着窗沿不断流淌,模糊了窗内的景象,却模糊不了李云烟心中那疯狂的复仇计划 。
李云烟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从怀里掏出一叠染血的银票,塞到乳母手中,压低声音道:“去请北疆的客人。”乳母接过银票,干枯的手指微微颤抖,腕间刺青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青芒,她没多问,默默颔首,转身隐没在黑暗之中。
第二日,慈云寺后山被浓稠的晨雾包裹,宛如一幅氤氲的水墨画。雾气悠悠地漫过古老的青苔,悄然无声。十名黑衣死士隐匿其中,他们的靴底裹着西域蛛丝,轻盈地踏在屋瓦之上,未发出一丝声响,仿若鬼魅一般。
领头人站在高处,身影隐匿在黑色斗篷之下,他缓缓伸出手,抚过淬毒的玄铁箭镞,箭尾的金雕翎羽在微风中轻轻颤动,上面沾染着北疆特有的毒药“碧落黄泉”,见血封喉。昨夜,飞鸽传书带来了闻心兰的画像,连她发间累丝鸾鸟簪的机关走向都被用朱砂仔细标红。
“猎物辰时三刻经菩提道。”领头人发出一声沙哑的低语,声音仿若从九幽地狱传来,“主上要见血封喉。”黑衣死士们闻言,纷纷握紧手中武器,隐入暗处,只等目标出现,便发动致命一击。山风轻轻拂过,吹动着他们的衣角,晨雾依旧弥漫,却隐隐有一股肃杀之气在空气中悄然蔓延 ,一场血腥的猎杀即将拉开帷幕。
晨光熹微,闻心兰身着一袭烟紫罗裙,袅袅婷婷地踏入慈云寺。裙裾轻扫,拂过那块写着“慈航普渡”的残匾,惊起古柏上一群寒鸦,“呱呱”的叫声划破寂静,为这祥和之地添了几分诡异。
就在她刚要踏入寺门的瞬间,一道寒光闪过,第一支毒箭如闪电般穿透她手中的祈福灯笼。火苗猛地蹿起,迅速舔舐着靛蓝的箭毒,眨眼间,绸布便化作无数灰蝶,在风中簌簌飘落。
“护驾!”一声高呼瞬间打破宁静。李云轩身着玄色大氅,如同一道黑色的旋风疾冲而来。他身形未稳,袖箭已如流星般射出,精准地贯穿了最近一名刺客的喉骨。刺客瞪大双眼,还未发出一丝声响,便直直倒下。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几乎是同时,第二支箭擦着李云轩的束发玉冠呼啸而过,巨大的冲击力将李云轩头上那支金镶玉簪狠狠钉入石壁,簪上的宝石在日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
闻心兰吓得花容失色,慌乱中踉跄后退。她的绣鞋不小心踩到昨日暴雨冲出的白骨,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待看清脚下之物,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竟是三年前在此圆寂的老方丈的遗骨。
此刻,慈云寺外的菩提道上,气氛紧张得让人窒息。黑衣死士们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手中的利刃泛着寒光。李云轩将闻心兰护在身后,神色冷峻,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他的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每一次呼吸都沉稳有力,仿佛在向刺客们宣告,想要伤害他身后的人,绝非易事。
闻心兰躲在李云轩身后,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角,娇躯微微颤抖。她的眼中满是惊恐,但又隐隐透着一丝不甘和倔强。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她心中不禁涌起无数疑问:究竟是谁策划了这场暗杀?他们为何对自己和王爷下手?
第三支箭裹挟着凌厉的杀意破空而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骤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箭镞在雨帘中飞速穿梭,划出一道幽蓝的弧光,好似暗夜中夺命的鬼火。李云轩的瞳孔猛地一缩,借着闪电的刹那光亮,他清晰地看到刺客腕间那蜿蜒的蛇形刺青,竟与李云烟乳母身上的图腾别无二致。
电光石火间,李云轩来不及细想,身体已先一步做出反应。他身形疾转,犹如一道黑色的旋风,在雨水飞溅中,将闻心兰用力推入石佛座底。
“嗤——”
几乎是同一时间,玄铁箭镞狠狠穿透了李云轩的左胸。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这生死一瞬,李云轩竟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雨水顺着他的脸颊不断滑落,他却浑然不觉疼痛,双眼死死盯着那支箭杆,上面暗刻的“李”字花押,在雨幕中若隐若现。他认得这花押,那是当年先帝赐给长公主及笄礼时的制式,如今却成了射向自己的夺命凶器。
温热的血沫从李云轩的嘴角溢出,在狂风骤雨中飞溅,溅上了闻心兰惊惶失措的面容。闻心兰瞪大双眼,看着眼前这一幕,泪水混着雨水肆意流淌,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发不出一丝声音。石佛座底狭小的空间里,她紧紧蜷缩着身体,心中满是恐惧与绝望,而那溅到脸上的血,仿佛是一道催命符,宣告着死亡的临近。
风雨中,佛前的长明灯剧烈摇曳,昏黄的灯光在雨幕与血水的交织中,孤独地跳动着,见证着这场突如其来的血腥杀戮和难以言说的阴谋迷局 。
李云轩气息奄奄地倚着流泪的观音像,每一次喘息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体外。他的掌心紧攥着半枚羊脂玉佩,内侧“生死不离”的刻痕,正被汩汩涌出的毒血无情侵蚀,那曾经承载着美好誓言的字迹,此刻在死亡的阴影下,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闻心兰早已泪湿眼眶,她颤抖着双手,不顾一切地撕开李云轩的蟒袍。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只见箭伤处血管渐渐变成黑色,毒迅速从胸口处蔓延。闻心兰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去替他将毒箭拔出,用嘴将伤口上的毒吸出来。
“李云轩!你撑住!太医马上就能到!”闻心兰红着眼眶对着李云轩大喝道生怕他就此倒下。
“兰儿...”李云轩艰难地开口,嘴角溢出的黑血顺着下巴不断滴落,“太好了,你没事…...”他强扯出一抹笑容,那笑容里满是苦涩与释然。他深知,一切的谜团即将揭晓,可命运却已不再给他探寻真相的时间。
闻心兰扑到他身边,泣不成声:“李云轩,你不许睡!听见没!”
李云轩轻轻摇头,用沾满鲜血的指尖抚上闻心兰的脸庞,断断续续地说道:“别哭兰儿…...本王还是最喜欢看着你笑的模样……”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的身体在这狂风暴雨中愈发显得单薄。
暴雨如注,无情地冲刷着刺客的尸身,那原本神秘的蛇形刺青在积水中逐渐扭曲变形。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闻心兰瞬间瞪大了双眼,心中涌起无尽的惊恐与悲痛。她抱着李云轩在雨中失声痛哭。
就在这时,九王府的暗卫终于赶到。太医也迅速为李云轩医治。侍卫们在一片狼藉中搜寻着线索,而在石佛掌心,箭矢在雨水中闪烁着冷光,那正是皇帝赐李云烟保命兵器。这箭矢上的花押无疑是告诉了他们真相——李云烟派人追杀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