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泽淡淡看向萧贵妃,冷笑了出来:“呵,朕当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朕作出的决策需要一个后宫嫔妃的认同?”
“臣妾不敢!”萧贵妃扑通跪在了萧泽面前。
她此时是真的慌了,心底颇有些后悔答应温贵妃的这件破事儿。
原本以为一箭双雕,既可以灭了沈家满门,打压宁嫔的嚣张气焰,也可以剪掉王皇后的一部分羽翼。
结果却是事与愿违,居然被人坑到了这个地步。
如今正好给了皇帝一个借口,在东大营培植皇帝自己的势力,打压萧家。
若是被父兄知道她在后宫作死犯蠢,定会勃然大怒。
萧贵妃一颗心瞬间狂跳起来,冲萧泽磕头道:“回皇上的话,臣妾也是关心皇上。”
“沈凌风一个乡野村夫,从未上过战场,怎能担此重任?”
“若是如此草率,今后如何让军中其他将领服众,还请皇上三思啊!”
萧贵妃言辞凿凿,萧泽听得不禁气笑了,死死盯着萧贵妃的脸,视线里多多少少带了一丝杀意。
萧贵妃浸淫后宫这么多年,哪里察觉不到,竟是愣在了那里,随后低下了头。
四周人也察觉到帝妃之间微妙的气氛,一个个俱是垂首不语。
此刻空气感觉都凝固了。
许久萧泽冷冷笑道:“好一个为了朕好,不若将这调兵之权交给朕的贵妃如何?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贵妃你是丝毫也不记在心上啊!”
这句话说得有些重了,即便是榕宁等人听到后宫干政几个字眼儿也都纷纷跪了下来。
“皇上息怒!”王皇后忙劝道:“保重龙体要紧。”
以往王皇后都会替嫔妃们抵挡几句,如今因为萧贵妃设局想坑她,她便是连一句好话都不想奉上。
萧贵妃终于怕了,匐下身子再不敢多言。
萧泽看向沈凌风道:“明日起你便去御林军点你的人,亲兵八百人,掌将军印,即刻起赶赴东大营,接手东大营寻常操练事务!”
榕宁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萧贵妃这一番话怕是彻底激怒了萧泽,竟是又抬举了自己弟弟几分。
本来是副将,如今变成了东大营的主将。
刚刚说好的是六百亲兵,如今直接御林军点出八百亲兵,如此恩赏在军中简直是闻所未闻。
俗话说得好,站的越高,摔得越惨。
自家弟弟也就是在武功造诣上有些天分,可派兵布阵又是一番说法,这个时候让自家弟弟担任这般重任,便是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皇帝需要他迅速成长,抗衡军功世家。
军队里的那些同僚也不会对一个没有丝毫军功就平步青云的将官多么服气,如此一来,自家弟弟怕是前路危险重重。
她委实不想让弟弟趟这浑水,可帝王金口玉言,驷马难追。此番若是沈家人拒绝皇帝好意,对于帝王来说没用的东西,就该死!
榕宁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边躬身站着的沈凌风哪里还能让自家长姐为难。
他此番体内的药劲儿还未过去,之前匕首的刀锋扎进了肩头强迫自己清醒,淡淡的血腥味道几乎都压不住了。
他上前一步跪在萧泽的面前磕头道:“臣,谢主隆恩!”
萧泽满意的点了点头,一边的萧贵妃双手死死抠着地面的缝隙,眼睛微微发红。
萧泽这便是正式要对付萧家了吗?他是真的不装了。
萧泽冷冷看向萧贵妃,缓缓道:“牝鸡司晨,国之不祥。”
他再不多话带着一行人离开了梅园,此番也没有了继续把酒言欢的情绪,让那些外国使节和寒门子弟们离开宫城。
尤其是对北狄二皇子下了史上最严厉的逐客令,以后但凡拓拔韬随意闯进宫城,断其腿。
沈家人不宜在宫城停留太久,如今又闹出这么大的乱子,自然是越快离开越好。
至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沈凌风带着爹娘再次来到听雪轩辞别,兰蕊同小成子守在暖阁外。
榕宁卸去了宁嫔娘娘的伪装,再也压不住心头的伤感。
这份儿委屈积攒了两世,疼到了骨子里。
榕宁扑进沈夫人怀中大哭了出来,低声呢喃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你们还活着!还活着!”
“爹,娘,阿福,你们竟是都活着,真好!”
沈夫人今儿算是见识了后宫里的尔虞我诈,步步杀机。
别人看到的都是她女儿身为宠妃的荣华富贵,只有她这个做娘的能闻得到女儿周身的血腥味。
他们沈家人第一次进宫就差点儿被人抓住把柄,满门抄斩。
女儿可是进宫整整十年啊!这十年间,她都经历了些什么?
“宁儿,娘……”沈夫人紧紧抱住了榕宁,后面道歉的话即便是说出来也苍白到无力。
“爹,娘,”榕宁止住了泪,也不敢再哭下去。
已然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和沈家都回不了头了。
榕宁擦了擦泪,想起来什么抓住了弟弟的手臂。
“阿福,你身上的伤怎么样?”
沈凌风忙笑道:“阿姐不必担心,小伤,不碍事的。”
他执意不肯让榕宁看他的伤口,榕宁也只得作罢。
当初他药劲儿发作即便是跳进冰冷的湖水里也不能缓解多少,情急之下担心自己在后宫里做错什么事儿,让阿姐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便狠狠用匕首扎进了自己的身体,这才意识清明了几分,连滚带爬逃出了温泉池,可还是倒在了地上。
如果不是阿姐及时赶到,今天怕是整个沈家都得跟着陪葬。
沈凌风如今在五城兵马司也是混的风生水起,姐姐是宠妃,他自己也争气。
这样的背景不晓得羡慕死多少旁人,可经历了这么一遭,他突然意识到那些都是没用的虚名。
大丈夫报国杀敌才是正道,哪里能一直躲在姐姐的身后?
榕宁看向自家弟弟的视线渐渐郑重了起来。
“东大营别看是练兵之所,其实分外凶险,你要时时刻刻小心被人下套,就像今日一样。”
“你年轻气盛不可与那些老兵油子生出几分嫌隙,免得树敌太多。”
“但你也记得自己是他们的主将,治下刚柔并济才是处世之道。”
榕宁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话,终于到了离别时刻,差了小成子将沈家一家人送出了宫。
她也亲自送出了很远,远到宫嫔不能再随意踏出宫城半步,不得不折返回来。
她心头沉甸甸的,只想独自待一会儿。
不想刚转过一片芭蕉林,宽阔的叶子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拽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