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泽俯身将榕宁整个人箍进了自己的怀中,硬朗的下巴搭在榕宁柔软的肩头低声道:“好了,莫再生朕的气了。”
榕宁的肩头突然轻颤了起来,压抑的抽泣声一阵阵袭来,让萧泽微微一怔。
他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女子背对着他轻轻抽泣。
她是将门女子,从来不会将如此脆弱的一面展现给他。
可彼时朝中局面突变,几个厉害的皇兄自相残杀惹怒了父皇。
父皇许是伤心至极,将视线投向了他这个一向云游天下,不务正业却也人畜无害的端王。
宫中母妃的手谕伴随着急切的期盼,三千里路的快马加鞭,一定要将他拉回到帝国皇权争夺的漩涡。
他知道卿卿的傲骨,宁可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飞鸟,也绝不入皇家重庭的牢笼。
他们注定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萧泽深深叹息了一声,低头温柔的吻了吻榕宁的发心。
“是朕的不对。”
堂堂一国之君软了语气道歉,这已然是难得的。
榕宁哪里还敢再忤逆了他的意思。
她在这后宫深耕她的前途,萧泽则是她所仰仗的利刃。
尽管帝王风流且无情,可若是真的想要帝王的爱情,简直就是噩梦。
榕宁分得清。
她转过身趴在了萧泽的怀中,帝王沉稳的心跳声激荡着她的耳膜。
“皇上,臣妾……”榕宁的脸深深埋进萧泽宽厚的胸膛里,“臣妾小门小户,无家族庇护,臣妾在这世上只有皇上能依靠了,皇上是臣妾唯一的退路,求皇上开恩,别把路堵死。”
萧泽心头竟是有些发疼,多年前他对抗不了皇权,庇护不了他想要庇护的人,如今他不想再失去了。
“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宁儿,朕这就封赏你的家人可好?”萧泽紧紧抓着她的肩头,凝神看着她。
榕宁一颗心剧烈地跳了起来,她没想到皇帝的恩赐来的这么早。
萧泽瞧着她微微怔愣的表情,倒是被她有些软萌的样子逗乐,抬起手轻抚着她的脸。
“宣召你的亲人进宫,朕倒是也想见见什么样的人能养出来如此花容月貌,清新可人的女儿?”
榕宁是真的有些吓住了,她这一次拿乔做样是捏着萧泽的那一点点人性赌一把。
她要让萧泽也明白,她是个倔强的女人,不是每一次打完后给一个甜枣就能顺着他的心意的。
这世上最难掌控的是君心,她在刀尖上跳舞,腾挪柔转,都要刚刚好。
一个男人喜欢柔顺的女人,可若是太柔顺了,迟早会厌了她。
可她真没想到萧泽的补偿这么大,一般大齐只有封妃后才能宣召亲人觐见入宫。
她一个嫔位,却获得如此殊荣,简直是不可思议。
榕宁一直将自己的亲人藏得很好,上一世抱着亲人的人头,那种绝望到窒息的感觉,她重来一次再不想重蹈覆辙。
可她发现自己在这后宫单枪匹马,没有家族可以仰仗,冷宫里的纯妃娘娘也仅仅是盟友。
在这深宫中,谁都可以是盟友,谁都可能是生死仇敌。
“宁儿?”萧泽晃了晃榕宁的身子。
榕宁忙脱出身子,跪在萧泽的面前道:“皇上,臣妾何德何能?能有如此殊荣?”
萧泽笑着牵着榕宁的手将她扶了起来道:“朕说过护着你,你不光有此殊荣,朕还要封赏你的父亲!”
“皇上!”榕宁脸色微变,忙磕头道:“家父就是个寻常的农夫,切不可有什么封赏,家父只求三亩薄田,将臣妾的弟弟供养读书,让他能做个对大齐有用的人便可。”
“臣妾家族人丁不旺,只有平淡过一生!”
萧泽表情微微一怔,心头倒是有了计较。
他当初登基之时根基不稳,他是先皇最不得宠,也最不被看好的儿子。
让他当初登临帝位,实在是那些优秀的孩子死的死,伤的伤,他这算是捡漏了。
如今当政虽然有五年光景,可前朝那些世家贵族对他依然形成掣肘。
萧贵妃的父兄便是最大的眼中钉,温答应的父亲如今是朝中新贵,王皇后的父亲搅动天下文士风起云涌。
即便是将他养大,扶持他上位的陈皇后母族陈家,更是将手伸到了他的身边来。
陈太后的弟弟陈国舅处处以国舅爷的身份在朝堂上压他一头。
他的后宫和前朝一样,宛若这么多年来,他依然是孤零零的那一个。
如今看着面前家世低微的榕宁,他眸色微微一动。
他们两个倒是相似。
是时候培养起自己的力量,和那些从龙有功的老臣相抗衡了。
“听闻你有个弟弟,年龄几何?”
榕宁忙道:“回皇上,已经行了冠礼,在书院里读书,只可惜不是个读书的料,资质平平。”
榕宁说的是真话,她的弟弟从小就务农,跟着家人逃荒颠沛流离,启蒙童学都没有读,半道儿去了书院也是她花了银子送进去的。
她也不求弟弟能考取什么功名,只求识得几个字儿,到时候给弟弟买个铺面自己也能做账,取个正经人家的姑娘,一辈子平平安安的挺好。
萧泽沉吟道:“京郊有处皇庄赏给你父母作为食邑生计,京城赐宅子一处,既然你的父亲务农就去礼部领一个农礼司的小官,春祭的时候随着礼部官员应个卯便是。”
“你弟弟既然不爱读书,就去五城兵马司里历练去吧,许是习武也算是一条出路。”
萧泽话音刚落,榕宁登时说不出话来。
五城兵马司那可是京城世家贵族子弟扎堆儿的地方,升迁极快,还是皇帝心腹。
她抬眸看向萧泽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她在后宫陪着温清浸淫宫斗十年,知道萧泽对她家人的封赏有多厚重。
可这太招摇了,招摇到让她害怕。
她的父亲平头布衣,也不是贵族身份,一朝变成了礼部的一个小小京官。
便是皇帝有征召官员的权力,可这样任命无疑会让很多人看在眼里,恨在心中。
萧泽笑道:“怎么?高兴傻了吗?”
榕宁忙跪了下来:“臣妾谢主隆恩!”
君恩浩荡,可她为何会如此心慌呢?
萧泽刚要将她扶起来,不想外面传来双喜的声音。
“启禀皇上!国公爷求见!”
榕宁一愣,王皇后的父亲觐见?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