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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其他类型 > 簪缨世族有明珠 > 第七十六章 嫡庶何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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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她…有何反应?”这消息于她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温长昀早就叮嘱过府中老人,从未纰漏此事,温绮罗尚在襁褓抱回府邸之时就直接记在了先夫人苏筝名下。

这些年府中老人走的走,散的散。独剩下她在府中小心谨慎,自问从未露出半分破绽。

“这事怪就怪在,她似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面色如常。”温诗河面有疑色。

这话一出,青玉枯坐良久,只觉浑身发冷。

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裳,仍是挡不住那股寒意,似是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叫她心惊胆战。温绮罗竟是知道她并非嫡出!她如何得知的?

难道是温绮罗的生母?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在她心中挥之不去。

温长昀对温绮罗的偏爱,府中人尽皆知。这么多年,他从未提起过二娘子的生母,甚至连提都不许人提,如今想来,只怕其中另有隐情。

温诗河见青玉神色有异,心中更加不安。

“姑姑,如今可如何是好?她若将此事告知父亲,我……”

青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大娘子莫慌,此事未必没有转机。如今之计,只有尽快让二娘子订下亲事,嫁出府去,你才可高枕无忧。”

温诗河眼前一亮,却又随即黯淡下来。

“可父亲只说过属意我与那江家郎君,我若是未出阁,又岂会轮得到温绮罗……”

“江家郎君?”青玉眸光一闪,“主君既是如此看好江家郎君,那未必就一定要配给大娘子。若是能说动主君,将温绮罗许配给江家,岂不更好?”

温诗河闻言,心中一动。

江知寂一介乡野白丁不说,且家徒四壁,每年还等着温府接济度日。

若是能借此机会,除了温绮罗这个眼中钉,又能让自己如愿以偿摆脱了这桩婚事,倒是一举两得。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算计。

*

温绮罗的院中,满目素色花架与青竹屏风相互映衬。

初春的日头尚浅,纷扬的垂柳枝间,几只雀嬉戏而过,掀起草木微动,仿若一阵轻叩心门的悸然之声。

清音立在廊下,披着淡青色的宽袖小袍,一副不安神色在眉梢缭绕。

他似乎徘徊许久,却始终未踏进内堂。掌心因攥紧而微微泛凉,那些话堵在喉中,让他犹豫不决。

是应言,还是缄口?

温绮罗倚坐在正堂的榻上,思忖着火器改良的方子配比,抚将散落几缕耳侧青丝垂首理顺。她的眉目格外宁静,与周遭喧嚣毫不相干,那清浅的眉眼映衬在昏黄的笼灯前,更添了一分疏离的气质。

蓦然,视线穿过半开的门帘,落在清音身上。

“在门前发什么怔?”她眉目飞掠一丝不解,“梦绮花开尚需时日,只管交与白雪悉心照料便是。”

清音微怔,收回望向不远处的心思,整了整袍袖,低头进堂。

他施了一礼,那神色却有些许凝重,“女郎,方才院外传了些闲话。”

温绮罗闻言,眸光微敛,“说吧,是说与我听的,总不会我一念即碎。”

“女郎心性通达,只怕被有心之人作了筏子。”清音压低了声,只瞥了瞥四周,“方才,耳闻府内有人私议……女郎并非嫡出之事。”

一言未毕,清音察觉自己手心沁汗。

他口中虽称“通达”,但细看温绮罗一举一动,真怕这消息刺中心底柔软,平白惹她妄自悲恸。

此事无论是真是假,于一个闺阁女郎,都是利刃,刺不得亦撤不得。

然而温绮罗却并不如他所料,听罢不过指尖略僵,然后轻轻一笑,“主家的碎语,传得倒快。”她将帕巾揣入袖中,神态悠然,恍如半点波澜未兴。

清音一怔,那眼中迸出一抹难以置信的愕然,“女郎,我这就去训诫众人。”

“清音莫惊。”温绮罗唇边笑意未变,反倒慢条斯理地拦住了他的去路,缓言道,“嫡与庶,关乎血缘名分倒是其次。倘无我温绮罗占此位置,这府中如今可有这般光景?若我尚有立足之本,便非嫡出女儿又当如何?”

她语气似是淡然至极,却句句如针,击得清音胸口闷戚。

清音几乎脱口而出,“可嫡庶之别……终究是拦在前程上的障碍,女郎怎能不为自己打算?”

温绮罗微微扬眉,似略讶异他这般执着,无波的眼底染了些暖意,“障碍?即便我是嫡出,就能由父亲相护,一世毫发无伤么?”

话语如春檐冰滴,碎进清音的耳中。

他无言将头低了下去,许是被她的从容所慑。

但望着温绮罗那双清冽的眼睛,他竟隐隐觉得,自己站在她这样的旁观者面前,反倒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儿。

好似她活过漫长的岁月。

廊间陷入一片静默,时光宛若在温绮罗轻描淡写的言语间微微滞停片刻。

清音目光浮动,掠过地砖上的春花阴影,便再不敢抬头直视堂中那清艳容绝的女子。

屋内檀香渐浓,温绮罗目光微转,落在清音半垂的眉睫上,唇畔寒意撤去,替之而来的,是一丝化不开的安然温润。

“你这般替我焦急,倒是罕见。”她语气中并无质问,反觉带了几分打趣,似是与今日莺声啼暖的气候一样,无端叫人心生舒缓。

清音却难以附和,脑中一时如搅碎的水流,杂乱无章。

人言可畏,他怎能说毫不挂怀?更何况……女郎她并非没有动怒的理由。

半晌,他终是低低答道:“女郎心宽,不与那些下人计较,可这些言语若传进了主君耳中,只怕……”他未尽之言已是显然。

府门深掩,未出阁的女郎,冷暖全系主君一念间。

温绮罗听罢,却笑出声来,“父亲?我若愿意,他自不会听见。”她缓缓起了身,步履轻转,向窗前而行。

窗外初春正繁,几枝桃花横斜洒落些许花影,摇曳间竟恰巧映在她眉心处,将一分冷傲生发,淬得几如天成。

“清音,你可知这世上最牢固的利刃,不在旁人手中,而在我自己手里?”她立定身形,声音未转眸而来,却轻飘飘穿透屋中。

“我若自废刀剑,旁人不过趁兴收拾枯骨。但我偏不废自己,偏要手提刀剑走在前,锋芒毕现,斩得雀鸟碎羽。”

这话竟如生风降雪,那尾音余震时,连清音都微颤了鼻息。

只觉眼前明艳光影一时美的不可方物,恍若话本里只可仰止的神仙妃子。

他望她发冠上低摇的珠光,胸腔起伏生出几分敬意,“可温家一脉树大根深,女郎日后若算漏一子,必是万劫不复之地。”

温绮罗盯了窗外的枝桠一眼,眸底笑意霎时尽散,“所谓嫡庶之别,不过是世道规矩生造的枷锁,只待识破其中虚妄,便能将生死握在手中。你怕我出错,这心意我都知道。”她轻声言语,落字微缓。

“但我这一生若是总要忌讳生母予以的庶出身份,岂不是亲手钉死自己一片天地?反言之,就算我从未将嫡庶之事放在心底又如何,有人会因为你站直了身子,便给你一身的自由吗?”

她口中倾泻数语,清透不失倔强。容色虽无桀骜之意,却偏有将生命磊磊立起的决绝。

清音张了张口,终觉气势为之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