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生眯起眼睛，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么，阁下先挪个地方。”
“好。”
仿佛话语有了灵魂一般，修行者听从了严生的话，只是跪地的姿态没有改变，变成爬着向房下爬去。
一个个都轮番的摔了个狗啃地。
严生则是一副，这怎么还能摔着的表情。
事实上，他不在乎这个，他只是想从对方的嘴里知道更多的信息，对方失去了价值，就也不用活下去了。
对于生死的看淡，他有一种超然的态度，不如说，他更接近死亡与负面。
严生在街道旁的店内，拉了一把椅子。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出现，按理来说，刚才发出那么大动静，肯定会有官府的人来巡视。
不过这就高看了人家不是，百姓打架，举旗造反，还是偷盗抢劫，这些官府都管的了，可你说仙人老爷施展法术，让大雨都能成了妖怪，谁人不怕，看都不敢看，只能在家里，冲着外面跪拜，别让麻烦上身。
愚昧，就是这个时代的人一个普遍的特点，也可以说是在这个黑暗残酷的世界，一个活人都该有的特点。
只是总有人敢变了这天。
严生坐在椅子上，看着头抵在地上的修行者。
“把头抬起来。”
修行者咬紧牙关，他脑子里有太多想搞死这小畜生的想法，但他的身体无法行动，只能把这烂在肚子里，刚才对方怎么杀死自己的师弟都不清楚，自己现在动手肯定就是送死。
“仙人是什么？”
“我也不懂，我也只是一介门生，对于仙人，我也不敢求证，只知道仙人都是为了证道长生。”
严生没说话，只是思考着对方话语的合理性，他现在的样子与之前那种拼命厮杀的凡人姿态有着本质的区别，或者说他现在是一种更加超然的形态。
“告诉我，你们从哪里来，师承何处?”
“南疆，长胆山，师承，刘万松。”
南疆，长胆山，这地方自己听说过，但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前走江湖，也听说南疆邪术，但也只是江湖小把式，骗人用的。
“长胆山，不是一片荒山吗？”
严生没去过长胆山，现在他打算诈一下这家伙，对于真与假的判定，自己现在还没有太大把握，毕竟刚才自己杀死对方一个修行者，也是用了很大的精力，现在控制这四个修行者更是牵动他的精神。
对于自己具体拥有什么能力，他也不太了解，爷爷说过，这些本事除非是保命，其他的时候，都不能用。
“长胆山确实是荒山，可那是在凡人眼中，就像是之前我施展的隐身咒，您不是照样也看不到。”
“接着说。”
“天地根本，万物之灵，万物皆有灵性，对于物质与精神的探索，在天地的界限内，也就是跟随【道】的方向。”
“以一口气为引，向上攀升。”
“追根溯源，就是超脱自我。”
“随后，就是玄之又玄。”
“可说，但不可说，可悟，但有此别，此别有天地之狭，乃无穷也。”
“入得此道，便为通天之路。”
严生没太听得懂这些，不如说，这些就像是在卡住那些想要窥探天宫一角的人，所必须跨过的障碍。
难怪爷爷生前那么讨厌仙人，可能也和他们不说人话有关系，而且说的那么玄乎，到头来，还是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
之前去的那边战场遗迹，浓重的血气，或许就是仙人搞出来的，冤魂，战魂，血气，以及各类人宝与天地交融，简直就是一大片待开发的财宝啊。
“是视角的不同，所以看不到你的长胆山。”
“对。”
“我明白了，那接着说，如何成为仙人?”
严生有些好奇这方面，对方的道法也感兴趣，那种化水为刃，对自己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这也可以为自己所用，兵器并没有好坏，区别只在于使用的人。
但兵器也可以挑选所使用的人。
“这，需要拜师，而且还要看资质和根骨。”
“嗯，接着说。”
“这资质，分三等。”
“天，地，人。”
“每一等，都有相应的划分。”
“这就是根骨，包括五行，阴阳。”
“不过这都是最普遍的，在天，地，人外还有其他古怪的资质。”
严生听到这，就觉得不对劲了，如果这些很重要，那么凌婉清被他们盯上，是想要收徒，对于这些仙人事，他的看法还是局限于他们就是会上天，有着更大杀伤力的人。
“那凌婉清，你们是想要她入你们门下。”
“这。”
修行者不敢接着说。
时间仿佛停滞一般。
在街道的另一边，凌婉清垂着肩，前往青楼，她想要下定决心，但内心止不住的害怕，她心里有一丝不甘，但她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她已经没有家人了。
最后她只有一个想法，得让父亲体面的下葬。
严生没有等着修行者接下来说什么，就用长刀砍下了对方的头。
“接着说，证道长生，真好听，贪生怕死，难听，接下来活多久，看你们表现。”
剩下三个修行者面面相觑，只是看到死不瞑目的师兄，还有炸开的另一位师弟，心里就不免的打颤。
魔头，祸害万万年的魔头，藏在凡人堆里，为什么这么名声不显，如果提前知道是这样，自己等人肯定早就跑了，何苦至于落得这个下场。
说实话，他们都误会严生了。
郑屠魔收养严生十年，最后被严生所杀，之后严生，就开始走江湖，但也只有三年时间，平常的仙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动不动就打坐闭关几十年，上百年，凡人能见过那才奇怪，除了一些最下层的门生去出任务，才能见见凡间。
而那些门生，往往和凡人的差距并不大，最多就是会一些小法术，但也是时灵时不灵，而今天他们和那些门生有很大差距，他们会熟练使用法术，全身也已经脱胎换骨，寻常凡人根本无法伤到他们，而那些士兵也至少三十名以上才有一战之力，而他们还有法术，当个土皇帝完全没有问题，如果他们想的话，整座云烟城，不包括官府，自己等人可以在一个时辰内，将全城人杀光。
“她是人灵，是空灵根。”
人在房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时候，这几个修行者选择，怂一波，不然就刚才那一刀，能杀得死他们的师兄，也足够让他们身首异处。
“是我们门派的任务，就是监视她。”
“人灵，顾名思义，就是人之灵，与天灵和地灵那种吸收天地灵气不一样，人灵有些特殊，他吸收人气。”
“身边的人是他最先吸收的人气，人气消减或是断掉，必有大灾。”
“连我们这些修行者也不能幸免，这时候的人灵根本不是什么人仙天灵根资质，只是人宝而已。”
“这时候不能把人灵当做人来看待，他们更像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凶兽，由于他们的经历，吸收的煞气，怨气更多，除非从小时候开始监管，否则放任人灵自生自灭，不是早夭，就是成为一个混世魔王。”
严生听到这，想到了问题的关键，如果凌婉清真如他们所说，是人灵，那么她现在就是一个真正的祸害，自己应该杀死她吗？
毕竟自己在江湖上三年，从来都是只问缘由，就将问题的关节，一刀斩断，而现在，该怎么办?
成为人灵是她的选择吗？
“够了，我知道了。”
“你们是想说，自己并不是作恶，而是为了不让人灵让世人遭受苦难，到头来，我反倒成为恶人了。”
严生提起刀，架在对方的脖子上。
“当然不是，刀魔爷爷，您做的都对，是小的该死。”
很高，这么一看，交流效率是不是高多了，贪生怕死，人之常情，这才是对付这些嘴硬的家伙最管用的方法。
“仙人和凡人到底有区别?”
这一次，这几个修行者彻底沉默了。
“一群傀儡罢了。”
严生手起刀落，将他们斩首。
爷爷告诉过自己，这世上的仙人，都是为了区分自己与他人的不同。
可以说是穷人与富人，君子与小人，物质与精神完全不同的形式，能出现在你面前的都是那些替死鬼，真正的仙人，杀人于千万里之外，而不染世俗因果。
那才是真的仙，或者说是魔。
到头来都是一念之间的事。
而凡人呢？
爷爷只说过这五个字。
吃喝拉撒睡，就是凡人。
没什么可想的，其他都是在这世上的忧愁与烦恼，众生皆苦，仙人高高在上，视而不见，或许有好的仙人，但从凡入仙，真的能消除七情六欲吗？
还有一种更有意思的说法。
这仙人就是人想象出来的，总归就是逃不过吃喝拉撒睡以及酒色财气，都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一种愿景，希望自己可以远离尘埃。
仙人不会饿肚子，不吃饭就可以活着。
仙人都很漂亮，就可以无垢于世，同世间肮脏完全脱离，也代表着人类对自己身体的自卑，希望可以让自己更加帅气或者漂亮。
但这些想法，爷爷说自己也这么想过。
但觉得还是不太对，他说，人类没有翅膀，也可以飞上天际，不是依靠什么仙术道法，而是依靠智慧，可以飞向天空的钢铁，飞机，与天空之上的天外天，火箭。
但这些自己都不太懂，曾经在江湖上听过一个笑话，有个人把自己绑椅子上，下面点燃鞭炮，想让自己上天。
那时候自己还笑的很开心，可爷爷很严肃，那时候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爷爷只是解释了一句。
任何一个荒谬的想法，在真正的脚踏实地去做的时候，践行实事求是的原则，都一定会取得成功，即使结果是失败的，那他本身的意义也将启发后人，没人知道未来这个荒谬的想法是否成真。
而今天，看到这几个修行者的样子，以及他们使用的道法，严生确信，这世上的确有仙人存在，并且和自己距离很近，但自己就是看不到他们。
一直都有一种微妙的隔阂感，一层薄纱，只要知道他们的存在，就会下意识去注意与之前生活产生偏差的地方。
就像是今天听到的，雨水没有滴落地面，而是滴落在这些施展了隐身咒的修行者身上。
严生不再思索，而是感受天空细细的小雨，与刚才雾气与冰气所产下的薄雾，在这片朦胧之中，脚下的尸体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严生俯下身，去搜索他们身上是否有宝物，如果他们背后的长胆山真的发现这几名弟子的死亡，很可能会找自己麻烦。
那既然都招惹上对方，他也不在乎去长胆山走上一走，无论对方有什么本事，都要真正的碰一碰才知道。
严生从他们身上，搜索到一枚小玉瓶子，五枚玉佩，应该是证明他们身份的物品，上面都有一些繁复花纹，并有一个数字编号。
以及几张黄纸，上面的花纹，让自己有些目眩，不再去看他们，脑子又恢复清明。
还挺穷的，如果能搜到什么功法，也是好的，但除了这些，再无他物。
不，等等，视角不同，就像是长胆山，看山不是山的一面，或许会有另一种收获。
严生闭上眼睛，黑布蒙住眼睛，接着搜索。
这一次他微微吐息，按照爷爷教给他的方式。
两枚灵气仿佛出现在他的视野，其中一道是绿色，另一道是蓝色。
真的有收获，不过爷爷教给我的吐息，到底是什么，连仙人的手段都可以看到，自己确信爷爷并不是仙人，包括被自己杀死时，也没有仙人手段。
谜团太多了。
严生用手去触碰这两团灵气，但是触碰不到，他想到之前收获的小玉瓶，打开小玉瓶，小玉瓶就像是张开一张狰狞的口，去吞食这两枚灵气。
而在严生的感知中，严生感知到小玉瓶内有一股生气，就像是活人一样，只不过要更加有活力，就像是孩童年轻的活力一样。
这时候，他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
不会，这是阳寿吧。
那么这两枚灵气，与这阳寿有什么不同。
严生再次吐息，这一次吐息的时间格外长，四周的感知再次变得清晰，果然这两枚灵气是其中两位修行者的，而剩下三位，他们的上面，只有细微的颗粒，而且这在缓缓消散。
不，连这两枚有弹珠大小的灵气，也有消散，只是消散速度慢一些。
严生暂时没想到其他办法收取，只能尝试用小玉瓶去吞食一颗。
小玉瓶的瓶口张开牙齿，直接吞掉其中一枚灵气，在小玉瓶中，灵气不再消失，而是变成一颗蓝色的水丹。
严生知道，这方法可行。
便将另一枚灵气，也一同收获。
小玉瓶内又多了一颗青色的水丹。
自己之前看到的法术，也都是关于水相关，那么这三名修行者，也是一样的。
严生想要继续收获这些颗粒，只是这次小玉瓶不再吞食，连一丝反应都没有。
太细微，已经和天地相融了吗？
严生只得作罢，不再理会这些。
这次收获还算不错。
五枚玉佩，虽然不知道后续还有什么用处，可以典当一下，如果他们有追踪定位的功能，还是摧毁比较妥善。
一枚小玉瓶，自己刚才检查过，总共有2枚水丹，2颗阳寿，其中阳寿的颜色都比较浅，呈现淡黄色。
五张黄纸，或许是符咒一类，江湖上有一些传闻，对于符箓自己了解不算多，不过之前被自己压制的死死的那位修行者。
之前掐咒，自己也看过，如果那个掐咒诀是使用符箓的前置条件，那么自己也可以用。
当然，这其中也有危险，对于这些仙家物品，严生从没放松过警惕，包括自己现在的实力，自己都了解不算太多。
只是这次看到道法，仙人，隐隐感到不爽，想要去尽快杀光他们，这种感觉自己可以压制，但同时这种想法不会消失，就仿佛自己原先就是这种人。
严生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太多，目前自己还要去追凌婉清，这五位修行者也算有些实力，那么凌婉清，这个女人，自己一定要看紧。
是杀是生，就看她的表现。
如果她真的已经按他们所说，被煞气以及死气沾染，成了十恶不赦的恶人，自己会果断的取了对方的性命。
而如果只是因为这人灵的身份让她受到不公的对待，严生也不会去落井下石，他会替她讨一份公平。
严生目光幽幽，看向远方。
耳边仿佛回荡着爷爷之前说过的话。
“福贵啊，这好人跟坏人都是一个划分，好人也会做坏事，做错事，但这坏人也不一定只会做坏事，他也可能会做善事。”
“但这中间都不免得避免一个问题。”
“谁来断定这好坏，这是非，这人心。”
“哈哈，别急别急。”
“这是非，好坏，人心，都由自己断定。”
“一切的路都是人走的，是非自有人定，说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也说什么天注定。”
“这些想法都别在意，或许咱们就是去做的那个人。”
“当然，这也是凡人堆里的事，还有一些就是单纯的命不好。”
“这时候咱们怎么办啊？”
严生嘴角流露一丝笑意。
“先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想明白了再去做，在那之前，就该吃吃该喝喝，人这一辈子就这么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