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罗正良丝毫没有震惊,就连战行川的心中都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他原本是想用双胞胎的秘密来刺激一下罗正良,让他忙中出错,又或者动了一丝恻隐之心。但是,目前看来,事情好像并没有朝着战行川想象中的那个方向去发展。
罗正良大笑几声,低头看了一眼倒在脚边的冉习习,又抬起头来向战行川望去,粗着喉咙大声喊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敢说,当初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恐怕还没有几个人知道呢。刁成羲自以为是,以为自己聪明了一辈子,偏偏连自己到底生了几个女儿都不知道!也怪不得我和小梵联起手来给他戴绿帽子!”
听他的语气,他竟然是早就知道的!
战行川也不禁悚然一惊:难道说,罗正良早就知道当年的秘密,知道秋境瞒着刁成羲,偷偷送走了一个女儿,只留下来了一个?!
假如真的是这样,那情况可就真的乱了!
既然罗正良知道刁家这么大的秘密,甚至连刁成羲都不知道这个秘密,他不可能不好好地利用这一点,大做文章。
一瞬间,战行川明白了:或许,从一开始,阮梵故意接近冉天泽,再到嫁进冉家,就是别有目的的。
“阮梵为什么答应为刁成羲做事?是不是刁成羲许诺了她什么好处?”
稍一沉思,战行川马上指向问题的核心,想要知道更多的内幕。
偏偏,罗正良闭紧了嘴巴,不肯再说。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在刁家工作十几年,那你一定见过我妈妈……对、对不对?”
一直没有开口的冉习习死死地咬着下嘴唇,汗水从鬓角沿着脸颊不停地向下滑,此时此刻,她甚至已经不太惧怕死亡了,只是她唯一割舍不下的就是战睿珏。想必,在母亲走的那一刻,心里也是挂念着她的两个女儿吧,尤其还有一个从未在她身边长过一天的女儿。
听见冉习习的话,罗正良露出怔忡的表情,他足足愣了两秒钟,这才哑声道:“刁太太……她是个好女人……嫁给刁成羲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刁成羲这个人渣,从年轻到老,总能遇到对他有情有义的女人……就连小梵……”
说着说着,他的眼圈蓦地泛红,似乎想到了什么伤心往事。
冉习习虽然没有完全明白罗正良的意思,但一听到他说起秋境,也不由得一阵心酸难耐。
她从母亲的肚子里一生出来,就直接被抱给了冉天泽,甚至没有吃过母亲的一口奶。明明是两个女儿,可为什么被送走的人就是她呢?她也很想问一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命运,遭遇这样的痛苦。
而且,就在冉家最落魄的时候,她的亲生姐姐还亲手推了她一把,几乎让她永世不能翻身。
刁家欠她太多了,而她竟然没有办法讨回来。
“我很清楚你是谁,你就是那个被送走的,给了冉天泽。冉天泽其实不能生育,他太太不忍心戳穿他,对外说的是她自己身体不好,不适合生养,其实只是为了保全男人的脸面罢了。后来冉天泽把你抱回去,我想她也不是不知道你的身世,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又或者是母性使然,所以把你当成亲生的来养。”
罗正良哼了一声,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怜悯。
回忆起养父母多年来对自己的疼爱和宠溺,冉习习忍不住放声大哭。
“你们刁家没有一个好东西,等我送你们上路,我再去找剩下的那个算账……”
说完,罗正良不由分说,再一次拉起冉习习的两只脚,试图把她拖到阮梵的墓碑前。
在此之前,尹一铭等人已经查清楚了具体位置,此刻他们就埋伏在了两排墓碑的后方。这些黑色的墓碑大多是大理石材质,一米多高,整齐划一地矗立着,宽度和高度都很利于隐藏。
尹一铭带着几个人分散开,每个人靠在一块墓碑的后面,密切地留意着罗正良的一举一动。
他们原本还担心他不会走进来,隔着这么多墓碑,就等于是多了数十道屏障,射中目标的难度系数大大增加。眼下,一见到罗正良拖着冉习习一路走过来,大家虽然为冉习习捏了一把汗,可也松了一口气,只要他进来就好。
战行川也很清楚这一点,只有引诱着罗正良走进墓园深处,尹一铭等人才有机会动手。
“你,一个人跟过来。旁边那个胖子,你把车开走!”
刚走了两步,罗正良再次停下来,回过头去,大声命令着。
罗正良的话令杨国富心头一喜,一听见自己可以离开,如果不是碍于战行川在场,杨国富都忍不住要咧嘴大笑了。
不是看不出他的窃喜,战行川略一皱眉,沉声道:“你过来,推我一把,我的轮子好像卡住了。”
听出他语气里透露出来的不悦情绪,杨国富立即收敛笑意,走上前去,伸手一推,发现没有什么异样,他马上疑惑地问道:“没有被卡……”
战行川厉声打断:“我说有就是有!你再用力推一下,轮子里似乎卡进了一粒沙子。”
说完,他也抬起一只手,用力地在杨国富的腰上拍了两下,口中气哼哼地抱怨道:“你没吃饭吗?连推一把都使不上力气!”
杨国富的动作一僵,愣在原地,似乎在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开口。
只是这么稍微停顿了几秒钟,战行川已经收回了手,脸上亦没有任何的表情,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
“你可以走了。”
他自己推着轮椅,跟上罗正良,朝杨国富说了一句。
杨国富原本因为自己可以马上离开而十分高兴,但刚刚的小插曲却令他有些狐疑不定,他现在处于骑虎难下的地步,心里犹如擂鼓一般,扑通扑通,最怕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那样的话,自己头上的这顶乌纱一定不保,以后的日子也会苦不堪言。
带着沉重的心情,杨国富上了车,慢吞吞地发动起车子,掉头离开。
见他已经走了,罗正良又放下心来,少一个人在,自己就少一分危险。这么一想,他便立即轻松起来,手上拖着冉习习,同时也盯着身边的战行川,带着他们两个人一起朝阮梵的墓前走去。
一路上,冰凉的石路不停地咯着冉习习的身体,但她不发一言,连哼一声都没有过。战行川的轮椅推起来有些吃力,几十米的距离,他的额头也已经微微出汗。
他看着离自己两三米远的冉习习,她上半身的外衣都已经被磨破了,一道一道的,露出里面的打底衫,同样也脏兮兮的,沾满了灰尘。
终于,三个人来到了阮梵的墓碑前。
冉习习吃力地抬起头,看向上面的照片。
她没有任何的心虚,因为她没有杀过人,也没有害过人。她可以对着朗朗乾坤大声地说,阮梵的死,不是她造成的。
但已经偏执到了恐怖的罗正良,根本不可能相信她的话。
“我说最后一遍,我和阮梵的死无关。举头三尺有神明,就算你杀了我,也没有用,我问心无愧。”
冉习习的话似乎触怒了罗正良,只见他一把提起她,就像是在提一只小鸡,用力一丢,她就飞了出去,撞上墓碑,然后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你做什么?”
战行川失神喊道,下一秒,他就看见,罗正良的手上已经多出来了一把形状诡异的枪。看得出来,这是一把自行组装的枪,用的是各种零件,再根据图纸来拼拼凑凑。
毕竟,现在枪械市场管得很严,弄一把枪不容易,而且又很贵,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承受得起的。而罗正良一向是个心灵手巧的人,经人一点拨,他便有了主意,知道该怎么办了。
于是,就有了这把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的枪。
“别小看它,我告诉你,杀人的东西,不在乎美丑。”
罗正良似乎看出来了战行川正在打量着他手上的“枪”,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开了一枪。子弹擦过空气,打中不远处的一棵树,深深地嵌入进去,树干上的枪眼十分明显。
“接下来,就到她了。”
眼看着冉习习落在墓碑前的空地上,浑身轻轻抽搐着,嘴角涌出一丝鲜血,脸色惨白得吓人。罗正良一抬手,同时抬起头来,大喊一声:“小梵,我给你报仇了!”
那声音大得可怕,带起阵阵回声,加上之前那声枪响,惊得无数飞鸟扑簌逃窜。
刚一喊完,便传来一声枪响。
早在罗正良用枪口对准自己的时候,冉习习就已经闭上了眼睛,她心头默念着战睿珏的名字,一遍遍地向他道歉。
对不起,儿子。
枪声响起,却没有带来任何的痛苦。
她悚然一惊,倏地睁开眼睛,看见站在面前的罗正良一动不动,手上的枪依旧在对着自己。
紧接着,冉习习看见,他两只眼睛下方的肌肉快速地抽搐着,嘴唇也跟着一阵哆嗦,好像正在使出全身的力气。
罗正良用最后的一丝理智判断了一下,然后,他选择马上转过身,朝那个居然敢向自己开枪的男人也开上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