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里很清楚,对方的话是有道理的,不过,波尼·克尔斯的直白还是令刁冉冉微微变了脸色。
她不希望自己的窘境被人这样赤|裸裸地指出来,十分丢脸,尽管脸面不能当饭吃,不能当衣穿,更不能当钱花,可是一个人活着,总是需要起码的尊严。
要不然,人和畜生又有什么区别?!
刁冉冉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她承认,她的确已经是丧家之犬了,龟缩在娘家并不是长久之计,毕竟刁成羲没有死,他早晚都会从国外回来。刁家的房子,是在他的名下,而不是在自己的名下,一旦他赶人,自己就得马上离开,没有赖着不走的资格。
她的手上还有一些钱,不算多,但也足够生活,即便在中海买一间公寓,也是负担得起的。
不过,刁冉冉完全不敢想象,当中海的上流社会知道她和战行川离婚之后,将会有什么样的风言风语围绕在她的身边。其他人她不知道,以温逸彤为首的那个小圈子,一定会狠狠地趁机将她踩到地下。
她们的友情本来也是建立在地位和金钱上,一旦有一天,她什么都没有了,势必要被嘲笑。
她不怕被嘲笑,只是厌恶虚伪的面孔。
“荣归故里?我从来没想过。还是谢谢你的好意。”
刁冉冉仍旧不感兴趣。
波尼·克尔斯几乎怒火中烧,如果他在网上发布一条招募私人助理的信息,分分钟邮箱就会被各种简历塞满,服务器都有可能爆掉。
然而这个女人却不识好歹,一再拒绝。
“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让你不留案底,不限制出境,难道你还要继续在这里生活吗?你姐姐已经告诉我了,你父亲的生意已经破产,他自己都躲在国外不敢回来。你留在这里,守着一堆烂摊子,万一再出事,你的积蓄根本不够堵上那些空缺。连你的亲生姐姐都已经不再趟这浑水,你又何必执着这些虚幻的东西!愚蠢的女人!如果不是我要信守承诺,你以为我会在这里和你浪费口水!你这个笨蛋!”
波尼·克尔斯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刁冉冉很多年没有被人这么骂过了,一瞬间竟然有些醍醐灌顶的感觉。
她皱了一下眉头,下意识地问道:“我出国以后……做什么?”
他看看她,耐心已经快要用光了似的,哼道:“我看你什么也做不了,最多煮咖啡,复印文件,接听电话!”
波尼·克尔斯是故意气她,就算她对时尚知之甚少,他也不会让她做这些杂活。
哪知道,刁冉冉思考了一下,竟然认真地点了点头:“可以,虽然我的法语不是很好,不过练习一段时间,我想,应该还可以简单交流。”
他有一种自己和她没有办法交流的感觉,被她吃得死死的,想发火又发不出来,踢到铁板一样。
波尼·克尔斯几乎是落荒而逃,他觉得如果继续聊下去,不被她气死,也要抓狂而死。
“我给你一天的考虑时间,明天的这个时候,记得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你的决定。记住,无论你考虑的结果是什么,都要准时告诉我,我讨厌被人放鸽子。”
临走之前,他丢下一张名片,潇洒而去。
刁冉冉看了看桌上的那张极具个性的私人名片,没有伸手去拿起来收好,但也没有扔掉。
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发愣,不知道坐了多久。
一直到乔思捷开着车,在这条街上来来回回地到处找她,终于在这家咖啡店找到她,刁冉冉才惊觉到,她居然忘记了回家。
“我问了阿姨,她说你最近很喜欢去花店,于是我找到那家花店,可是老板说你已经离开好久了,我不放心,所以一直在找你。”
乔思捷气喘吁吁,在刁冉冉的对面坐下来,也就是波尼·克尔斯之前坐过的那个位置。
他一低头,自然也就看见了桌上的那张名片。
“你……刚见了朋友?”
乔思捷迟疑地问了一句。
他虽然对时尚界并不了解,不过这张名片的质地和设计已经说明了一切,名片的主人非同寻常,地位超群。
刁冉冉本来也不想瞒着他什么,所以就简单地把经过向乔思捷描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他松了一口气,露出招牌式的微笑。
“我特地赶来,就是想要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看来,你已经抢先一步知道了,的确,我得到的消息也是相同的。冉冉,恭喜你,你不用再担心自己可能会有牢狱之灾了!”
乔思捷发自内心地祝福着她,他知道,如果她真的躲不过这一劫,要被判刑的话,那么他绝对会非常难过。
没有娶到她,已经令他感到遗憾,如果再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年轻的她在监狱里度过最好的年华,乔思捷可能一辈子都会心里不好受。
乔言讷下落不明,而他没有照顾好她,他觉得无颜面对自己唯一的弟弟,而且,那还是他初次心动的人。
对刁冉冉,他分不清是爱屋及乌,还是另有隐情。
何况,现在的他,也没有精力去分辨这种复杂的情感。
“我想离开中海一段时间。”
刁冉冉说出自己的决定。
乔思捷知道,就算没有波尼·克尔斯的出现,对于她来说,暂时离开这里,也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
“我尊重你的决定,而且,我也觉得你出去散散心,对你更好。如果是以前,我可以照顾你,反正我一年有十个月都在国外,但是现在,我做不到了,言讷不回来,我无法离开中海。冉冉,抱歉,接下来,我可能不能陪你了……”
作为乔家的长子,他肩上的担子也很重。
虽然,他也很想像乔言讷那么任性,一走了之,不管不顾,可他毕竟做不到。
刁冉冉伸出手,轻轻盖住了乔思捷的手背,眼睛里带着一抹水光。这么多天的奔走忙碌,她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谁对她好,她都知道,也都感激。
“不要说抱歉。如果是抱歉,那么我对你的抱歉太多,太多。我有好多苦衷,不能和任何人诉说。我知道,其实,有的时候,你也会觉得我是个很奇怪的女人,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不能和你坦白一切,我真的很愧疚,如果有一天,我能以真实的自己站在你的面前,请相信我,我并非是故意欺骗。”
她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哭了出来。
认识这么久,乔思捷从来没有见过刁冉冉这样感性的一面,他也不免有些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慰她。
而且,她的话听起来有些古怪,只是,他没有时间去细细咀嚼。
“别说这些了。既然要走,走之前还有好多事情需要处理。这件案子虽然法院不受理,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和战行川……你打算怎么办?”
乔思捷小心地问道,避开任何敏感的字眼儿。
比如,他不会主动提到“离婚”这样的词语,以免刺激到刁冉冉,更害怕自己的话会影响到她的判断。
这个社会虽然每一天都在进步,然而对于女人的宽容程度,却远远不如对男人的宽容程度。
一个男人婚内出轨,只要他还愿意回归家庭,就是浪子回头金不换,自然有大把的三姑六婆去劝妻子原谅他,珍惜家庭的完整。几乎所有的亲友都会告诫妻子,离了婚的女人不值钱,夫妻没有不磕绊的,只要男人肯回心转意,日子总还是能够过下去。正所谓劝和不劝离,中国式的婚姻彷佛就是凑合,中国式的妻子好像总要隐忍。
乔思捷对此并不赞同,可是他也提不出什么更好的建议,社会大环境就是如此,他不能不为刁冉冉的以后考虑。
“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我会主动提出离婚。我回想了一下,其实在我们结婚前,就各自做了一份财产公证。只不过,那时候我被冲昏头,还以为这辈子都用不上那东西。幸好,我嫁给他,从来都不是为了离婚以后分钱。所以现在只要能离婚,我连一毛钱都不想要他的。”
别说她现在小有积蓄,就是衣食无着,刁冉冉也不会要战行川的钱。
“离婚可以,孩子呢?我听律师说起过,离异后子女抚养权的问题,也很复杂。好多离婚官司,都是在财产分割和孩子抚养权这两点上来回扯皮,你打算带孩子一起走吗?”
被乔思捷这么一问,刁冉冉怔了一怔。
她的脑子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那个皱巴巴,红彤彤,肉|乎|乎的小东西,一想到那是在自己的体内待了七个多月的小生命,刁冉冉的鼻尖不由得一阵发酸。
就在乔思捷想要安慰她的时候,刁冉冉冷静了下来,摇头说道:“不,我什么都不要,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尽快办好离婚手续。还得拜托你,知会律师一声,请他们全权代表我,等一切都处理完毕,我会去民政局,和他正式离婚。”
乔思捷见刁冉冉神色严肃,心知此事已经没有挽回的可能了。
他点点头,掏出手机,吩咐律师去处理这件事,尽快和战行川在离婚事宜上达成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