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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急得跺脚:“您明知她……”

“我知。”晏菡茱截住话头,将锦缎放入樟木箱,“可我也知,她如今最缺体面。”她忽然轻笑,“再说,用御赐之物打人脸,岂不比银子痛快?”

八月初十的永昌伯府门庭冷落。晏芙蕖望着廊下积灰的走马灯,忽然想起去年中秋——那时她还是未出阁的伯府嫡女,晏菡茱捧着亲手做的月饼来请安,却被她故意打翻在地。

“夫人,节礼备好了。”芒种的声音将她惊醒。

晏芙蕖瞥向那几坛浊酒、两盒潮了的点心和半旧不新的杭绸,嘴角扯出讥讽的弧度:“再加车芋头。”她忽然想起什么,“要最丑的。”

马车驶向靖安侯府时,她掀帘望着街边卖月饼的小贩。有个梳双丫髻的小娘子正踮脚够最上层的五仁月饼,让她恍惚看见十四岁的晏菡茱——也是这样踮着脚,把省下的月钱给她买药。

靖安侯府正厅,晏菡茱望着那车歪瓜裂枣的芋头,忽然笑出声:“芙蕖姐姐还是这般……”她拣起个发芽的芋头,“独具匠心。”

白露气得涨红了脸:“奴婢这就扔……”

“留着。”晏菡茱将芋头抛回筐里,“送去厨房,蒸熟了分给街边乞儿。”她抚过月华锦上的海棠纹,“告诉芙蕖姐姐,我很喜欢她的'心意'。”

暮色渐浓时,江蓠领着乞儿们来领芋头。有个跛脚小儿捧着热腾腾的芋头,忽然朝正厅方向跪下磕头。檐角铜铃被晚风吹得叮当响,混着小儿的呜咽飘进书房。

沈钧钰搁下狼毫笔:“娘子这般以德报怨,倒让为夫惭愧。”

“哪是什么以德报怨?”晏菡茱将剥好的芋头蘸了糖霜,“不过是……”她忽然将芋头塞进沈钧钰口中,“堵住某些人的嘴。”

沈钧钰被噎得咳嗽,眼角却漾起笑纹。窗外明月渐圆,照得庭院如积水空明。他忽然揽住晏菡茱的腰:“中秋那日,为夫带你去个地方。”

“何处?”

“去了便知。”沈钧钰卖关子,“总归比看话本有趣。”

三日后。

白露出嫁那日,晏菡茱将月华锦裁作的嫁衣披在她身上。金线绣的海棠在烛火下熠熠生辉,衬得新娘子面若桃花。

“少夫人……”白露望着镜中身影,忽然落泪,“奴婢何德何能……”

“你值得。”晏菡茱将鎏金步摇插入她发间,“记住,女子嫁人不是归宿,而是新生。”她望向窗外喧闹的迎亲队伍,“江蓠若敢负你,本夫人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锣鼓声渐近时,白露忽然转身抱住晏菡茱:“奴婢会常回来看您。”

“傻丫头。”晏菡茱轻拍她背脊,“好日子在后头呢。”

花轿抬起时,一片梧桐叶落在晏菡茱肩头。她仰头望着侯府飞檐上的明月,忽然想起那年中秋——她与晏芙蕖挤在漏雨的厢房里,分食半个发霉的月饼。

中秋夜。

沈钧钰带晏菡茱登上城楼时,万家灯火恰如星河落地。他忽然指向东南方:“看。”

一朵莲花灯晃晃悠悠升上天际,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转眼间千百盏天灯照亮夜空,灯面上皆写着“河清海晏“。

“这是……”

“为夫抄录农书时,顺带将娘子善举编成话本。”沈钧钰从袖中掏出本《菡萏记》,“书商说,今夜全城百姓都在为娘子祈福。”

晏菡茱望着漫天灯火,忽然泪盈于睫。她想起那车发芽的芋头,想起白露的嫁衣,想起晏芙蕖打翻的月饼——原来善意真的会如星火燎原。

沈钧钰悄悄握住她的手:“娘子可知,为夫最庆幸何事?”

“嗯?”

“庆幸那日你买了玉米种子。”他轻笑,“更庆幸,买种子的是你。”

夜风拂过城楼,将《菡萏记》的书页吹得哗哗作响。最后一页写着:浮世万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芒种捧着礼单刚要退下,忽听珠帘哗啦一响。晏芙蕖倚着缠枝莲纹引枕轻笑:“去靖安侯府时捎句话,就说八月十二我要回永昌伯府,请菡茱妹妹务必同归。”

“这…”芒种望着案几上未拆封的安胎药包,“若是世子夫人那日要赴宫宴……”

“就说我又梦见她穿着大红嫁衣坠井。”晏芙蕖指尖划过青瓷药碗边沿,“这话她定要当面问个明白。”窗棂漏下的光影在她眼底碎成冰碴,映出前世那口爬满青苔的枯井。

廊下鹦鹉扑棱棱撞翻鸟食罐。芒种后背沁出冷汗:“夫人慎言!若教人听见……”

“听见又如何?”晏芙蕖将药汁一饮而尽,“不过是个荒唐梦。”她望着铜镜里略显浮肿的面容,想起前世此时纪胤礼本该升任户部主事,而今却还在九品笔帖式的位置打转。

妆匣最底层压着当票,那是上月典当的翡翠耳坠换来的炭火钱。晏芙蕖攥紧袖中香囊,里头装着从嫁妆里抠出的碎银——若再不与靖安侯府搭上线,怕是连纪胤礼冬日的狐裘都要送去当铺。

“记得备两匣云片糕。”她突然起身推开雕花窗,“要西街王记铺子现做的。”秋风卷着桂花香扑进来,混着隔壁姨娘们唱小曲的调子:“从来都是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断肠……”

芒种望着主子单薄的背影,忽然想起三年前晏芙蕖出阁时的十里红妆。那些镶着东珠的凤冠、绣着金线的霞帔,如今都化作药铺里一包包安胎的当归。

芒种捧着礼盒踏进惊鸿苑时,廊下铜铃正被初夏的风撞得叮咚作响。她给苏氏请安的吉祥话还带着水阁那头的荷香,转眼已跪在青石地上:“我家夫人念着世子夫人独掌中馈辛苦,特让奴婢送些消暑的冰珀茶。“

晏菡茱指尖掠过礼盒上缠枝莲纹,忽地轻笑:“芙蕖姐姐约我后日归宁,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腕间翡翠镯子磕在黄花梨案几上,发出玉磬般的清响。

“夫人说梦魇缠身半月有余。“芒种垂首盯着自己绣鞋上沾的槐花,“总梦见世子夫人立在荷塘边。”话音未落,茶盏盖清脆地合上。

“荷塘?“晏菡茱捻起块玫瑰酥,“可是永昌伯府西苑那口?“前世晏芙蕖推她落水那日,岸边青苔也如今日这般湿滑。

芒种额角沁汗:“奴婢不敢妄言。夫人只说后日备下您最爱的樱桃煎,盼着姐妹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