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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跳崖那天。

李泽钧收起弓箭,一脸淡漠,却还是想起那个少年向后倒去的身影。

对不起……

一阵崖风吹过,崖边已无少年踪影。

其他禁军侍卫赶来刚好看到这一切,上前问道“统领?”

“回宫。”李泽钧平静道。

接着,一阵马蹄声响起,渐渐远去。

而崖壁上,苏琼正使劲抓住崖壁的藤条,听着声响渐渐变小,才松了一口气。

却恰恰是这一刻的放松,刺痛感直接侵袭她的大脑,手上稍松,滑落一段距离。

苏琼见此,立刻咬牙重新抓紧,手掌因滑落划出几道擦伤,隐隐作痛。

真是时运不济……

两只手都不怎么中用了。

她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崖边,又看了一眼脚下深不可测的崖底,不禁轻叹一声。

往上爬,自己流血过多,已经没太多体力了。

往下跳,完全是赌命。

手上又是一松一紧,眼前已然有些恍惚。

苏琼见此,摇了摇头,想要自己清醒点,尽最大注意力地想办法。

就这样想着,逐步的封闭自己的五感,却在只剩听觉的情况下,她听到了流水声,那是从崖底发出的流水声。

苏琼听此,面上一喜,直直盯着崖底。

虽不知道那流水具体位置和水面大小,但值得一试。

她深呼一口气,放了手。

疾风过耳,红衣蹁跹,似那残脆不堪的红蝶,又似苟延残喘的凤凰,奔向那一线生机。

“扑通——”

强大的下冲力,让苏琼坠落得很深,偏偏河里杂物颇多,腹部直接插入一断枝,额头也被石块磕到,昏了过去。

河面上渐渐染起一点血色,随之浮上一抹红,随波逐流。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苏琼被河水冲上了岸。

她被黄昏唤醒,眼睫微动,动了动手指,接着,被强烈的痛觉彻底惊醒,坐了起来。

苏琼看向自己身上的惨状,想笑也笑不出来。

她先把自己腹部的断枝拔出来,用河水简单清洗伤口,便将自己的外衫撕下一条,包扎自己的腹部,又顺便将脸洗了,包扎头部。

因为肩上的箭矢有倒钩,自己的匕首早就不见了,实在是拿它没办法就留下了。

处理完这些,她观察四周,皆是林子。

遂轻叹一声。

去林子里吧,摘些止血的药草,如果运气好,还可吃点野味,补充体力。

接着,她有些踉跄地站起身,扶着树木,一步一顿,往山林中走去。

“死不了……”

她是这样说的。

既给自己,又给他们的。

而皇宫里,柳少相与曹叁等朝中要臣互相辩驳对方,誓要讨论出你死我活。

柳少相冷笑着,轻敲着桌面,缓缓道“本相不管诸位是怎样想的,但本相只有三个要求,第一,扶太子经上位称帝,第二,派兵攻打凉苏,第三,太子经称帝后,有本相负责其人身安全。”

“左相,前两个好说,这第三个也太过……”那老臣抚须,意味深长道

柳少相看向那人,沉声道“此关乎天子之事,岂可儿戏?本相向来支持皇室,最是以天子性命为忧,诸臣也如今见着了……先帝的惨相。”

“倘若日后又遇苏贼一般的人,这大商朝堂,不过是名存实亡罢了。”

在场的诸位听言,心中不禁觉得好笑。

无论是太子经上位称帝,还是大商皇室无嗣继位,这大商本就是名存实亡的结局。

可无论是世家,还是寒门,都无法像苏琼这般叛经离道。

拼死……也要个名正言顺。

可说到底,他们其实最怕的就是——芸芸众口。

但曹何终是不甘心的,只是冷笑道“柳左相,你这算盘打得也太好了吧。”

柳少相撇头看向他,温笑道“曹右相这般说法,可是心中早有高见?”

“还请曹右相慷慨献策,破本相愚策。”

曹何听言,当真是哑口无言。

确实,如他所言,只有让太子经上位称帝,才可得到世家最重视的名正言顺。

可是,这名正言顺的根本目的,不就是为了个世家挟天子以令诸侯,于大商呼风唤雨。

这垂帘听政的人换了,可就是踩底线的事了。

别说是曹家不满,身后支持曹家的其他世家必先暴动。

到最后,最吃力不讨好的就是自己。

曹何想此,反而冷静下来,回道“柳左相说笑了,本相私以为,这天下君臣向来是互相扶持的,柳左相见太子经需要磨练,所以想精心打磨,以便太子经如愿成为一代明君,此番苦心,在座诸位都是有目共睹的。”

“而曹某身为朝中要臣,自当为君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守护社稷江山尽微薄之力!”他掷地有声,一派铮铮铁骨姿态。

让柳少相不禁犯恶心。

但还是问道“曹右相这是何意?”

曹何正气凛然道“本相愿意与柳左相共患难,为未来天子披荆斩棘!”

一时,堂中的人稍许沉默起来,他们自然清楚曹何打的什么算盘。

但确实有效。

以至于支持曹家的世家纷纷叫嚷这个提议,姿态依旧是那般正义凛然。

柳少相见此做派,也算是明白苏琼心中的万般不屑。

明明都各怀鬼胎,偏偏要做这忠臣之态。

实在是……有碍观瞻。

说起来,柳少相也就看不惯世家的矫揉造作这一点,跟苏琼不谋而合。

所以……他也喜欢像苏琼那样揭别人的遮羞布。

柳少相轻扫那些叫嚷的官员,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冷哼一声。

下一秒,众黑影出现,定睛一看,皆是死士携刀剑,挟持诸官,不得动弹。

曹何见此,面色一白,恼羞成怒道“柳少相!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要把这朝中要臣都杀了不成?!”

柳少相挥了挥手,示意下属,煮碗茶来,也不听他人的叫嚷,只是安静待茶来饮。

“柳少相!”曹何又一次叫嚷道。

座位上的少年丞相抬眼看向他,眼中冰霜让在场人不寒而栗。

他轻划杯沿,抿一口茶水,平和道“曹右相,你当真是误会本相了。”

曹何一愣。

“本相只是看诸位太过聒噪,无奈出此下策,还请诸位莫要怪罪。”

少年低眸轻语,似真有些委屈之意,让在场的各位神色一僵。

柳少相也不在意,挥手将死士撤了下去,又拿出袖中之物。

诸臣一观,神色各异。

那是——先帝遗诏。

柳少相站起身,展开圣旨,朗声道“圣旨到。”

诸臣默默跪下,但多少有些不情不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现今天下动乱不安,朕深感忧患,欲倾力改天下动局,再创太平社稷,然朕资质平庸,心有余而力不足,近来愈感大限将至,特留此诏,以慰大商子民,保大商江山无忧,待朕逝去,望群臣扶太子经上位称帝,尽忠骨,倾智谋,力挽天下狂澜,而为保太子经无忧,朕欲让柳卿兼帝师一职,全力教导太子经,并与曹卿同为托孤大臣,辅助太子经,直至太子经可承帝王天命,钦此 ——”

柳少相将圣旨展给诸臣,居高临下地将诸臣的神色收入眼中,笑道“诸位可有疑问?”

诸臣听言,皆是面面相觑。

要问疑问,自然有诸般种种。

比如,柳少相为什么现在才拿出圣旨?

这圣旨到底是真是假?

一切都太过蹊跷。

曹何看向他,不免轻笑。

这圣旨自然是假的,但偏偏就是假的,才难以辩驳。

原因很简单,商笏到死都不觉得自己会死在这个除夕宴,他极其自负,并且十分厌恶太子,绝不会以这种口吻。

但偏偏圣旨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皇家颜面,历代皇帝哪个不就是以明君仁德的态度写就圣旨。

商笏也不例外。

所以这半真半假的圣旨,无人敢质疑。

而且最重要的是,无人无物可证明这圣旨的真假,商笏已死,何时所制,一概不知。

无端质疑圣旨真假,无疑是在找死。

所以,柳少相赢定了。

曹何见此,轻叹一声,笑道“日后辅佐太子,柳左相可要多加担待。”

他们见曹何这样,也只好认下。

柳少相见此,笑道“与诸位共事同心,实属荣幸。”

自此,这事告一段落。

太子经的登基典礼需要筹备时间,但又恰逢苏琼一事,所以先推迟了。

诸臣商议下,决定先行镇压凉苏,扫灭苏家,除去异心,护大商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