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缓幻想中的沈飞,与温晴印象之中的是两回事,看起来似乎皮肤要白一些,眼睛要大一些,眉毛也要长一些,就连身量都比真实的沈飞要高瘦些。温晴不是没见过沈飞光肚皮的样子,抛开样貌不说,其实还是有几处明显缺点的,比如腿短。
若不是定天派弟子的腰封扯得高,他未必会显得如此玉树临风好皮相。
“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如果沈飞真是长成这样子,柳师侄肯定会管得更严。”温晴尾随其后看戏。
谢小缓一路含羞带涩,一副被风沙迷了眼睛的架势,不停地眨着眼睛,眨一次,看一眼,低下头,再将脸偏过去,如同戏台上的戏子,做作得很。可“沈飞”却偏偏很吃这套,一路上带着滑腻腻的笑意,邀她同行。
谢小缓当然是求之不得,银铃似的笑声洒了一地,瘆得温晴牙酸得要命。温晴阴沉着脸,越跟越没有耐性,漫漫长夜,悠悠长路,这对狗男狗女居然不御物,而是慢慢游游地散起步来,从夜叶城一直走出去,过了几条乡间小道,才雇了一辆普通的马车。
就在温晴呵欠连天的时候,两人相携上了马车。
马车摇晃,里边传来了咿咿啊啊的吟叹调,不用掀帘子,温晴也大概知道两人在里边做什么事了。真实的剧情可能慢热,也可能更火爆,但全都不在温晴考虑的范围之内。她也没有听人墙角的不良嗜好,无媒苟合有什么好看的,脱光光了滚马车甲板有什么好看的?
温晴嗤之以鼻:“*啊。哪有这么快就入豁的?那些折子戏里还要投石问路,试探试探,调戏调戏呢,最起码传个信写个诗吧?”
其实也是温大仙儿考虑得太多了,仙门弟子当中这样看对眼的,其实也不算快了,很多有实力的邪修喜欢玩露水情缘的。今夜夫妻,明日路人的大有人在。仙盟开试炼大会时。散修邪修也可以参加,有些正派弟子被勾了去,被迷了心志丢了道心的屡见不鲜,定天派为什么坚决不许门下男弟子招惹别派女弟子。说来也是有血和泪的教训。曾经就有男弟子在身入极乐的刹那被别派女弟子给宰了。
合和通阴阳,虽然道侣双修能令经脉畅运,修为精进,但有专习媚术者能反其道而行,可夺人精元,伤人元神,甚至可以通过采补之法碎人金丹,不可谓不歹毒。
啪啪啪的撞响从帘子里传来,温晴闭上眼睛。就能立即将面白如玉的“沈飞”换成上次和沈琅琅一起看到红纱帐暖。
谢小缓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自然在幻境里制造了一个贴近自己臆想的情郎,而事实上。夺她修为与肉身的,只是个高大黝黑的魔族男子,那男人皮色锃亮如黑金,一头长发却火艳似火。
“原来是他。”温晴下意识地瞅了瞅缠在手腕上的黑珠手链,目送着马车进了一座小镇。
客栈的红灯笼在漆黑的夜空中摇晃着,忽明忽暗。简陋的竹床吱呀叫唤,如同谢小缓气若游丝的低鸣。这一夜,瓦房上的猫儿叫得异常凄厉。
也许是因为魔气不能一次性导入宿体,又或许是那红发的魔人玩得不够尽兴,动静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谢小缓再也叫不出声来。
天快亮时,“沈飞”抱着半昏的美人,再次登上了马车,驰向了定天派的大门……
定天派值守的弟子的修为都不算高,要看出魔人的伪装还是有些难度的,但也从侧面说明,这个红头发黑皮肤的魔人并不是普通的魔族……
玉牌也许是真的,但牌子遗失了可以由本人去补办,而沈飞不想惹祸上身,遇上无故盘问时,他自然会说谎,他本就是个极度自私的人……
就这样,红发魔人带着伪装成为柳碧的谢小缓走进了定天派的大门,被强行炼魂后,灵肉分离的谢小缓就被锁在了这处天然的囚笼里,谁也不知道蜃气里陷落了多少人,自然也没人管是不是多了一个满怀春心的寂寞妃嫔。
谢小缓的元神会一遍遍重温这样的春光美梦,直到殒灭。
“那为什么被强行灵肉分离后的谢小缓会记得沈飞?会心心念念地要回去定天派找他呢?”这个问题到了这一时,却也不难回答。人的元神由魂魄聚合而成,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要在短时间内强行将肉身与魂魄分离需要极大的元力,然而这名魔人一直在做冲刺活动,气力消耗可见一斑,匆忙施术引致灵慧魄魄残余也是有可能的,不然温晴之前在文倾峰别院也不会轻易入得谢小缓的绮梦,看见那样尴尬的一幕。
温晴比之其他修士,有三处不为人知的特别之处,一是能看清对方的修为,却隐藏自己的实力,一是自带破幻的能力,可以看穿大多数幻象,还有一项更有意思,便是入梦。为什么她想起要抢夺“唤醒挑花师兄”这个高难度的任务,不单是因为好强置气和迁怒,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比别人有把握。她本来就同别人不一样,天生自带木灵灵根和金灵灵根,却又不是双灵根的底子,身边发生的种种事迹何止令人匪夷所思,那个与白衣男子拔剑互殴的简单故事已经不足以震惊她的人生,她相信,要么自己就是天生我才,要么就是上仙投胎,反正和别人不太一样。
而对于姬冰玄来说,最令他震撼的莫过于温晴小小年纪看见肉影翻滚。竹床摇曳却会无动于衷,也不知她是天真晚熟,还是少了一根筋。又或是真的不在乎。人心膈肚皮,谁又知晓身边的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咕咕咕!”子时到,幻象消失了,一切又回复到了白天的样子,故事又要从头开始,谢小缓又要重遇一次沈飞和柳碧。重复同一个美梦,不离不弃。总是幸福的,就像柳碧。她死得那样突然,没来得及告别,也没有遗憾,形神惧灭后更不用回过头去打量沈飞那薄情的嘴脸。
被蒙在鼓里。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就像她的老师父,留下了那么多谜语,让她猜,让她想,让她去追寻。
“小晴妹妹,你回来了。”丝萝老远就看见步履轻盈的温晴,立即丢下昏睡不醒的霍玠从法阵里走出来。
“走吧,我们去找那只蜃妖聊聊。”温晴半蹲着,左右开弓。抽了霍玠两巴掌,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蹿到了丝萝身后,悄悄探头。
“谁打我?”霍玠摇摇昏沉的脑袋。寒声质问。温晴立马将头一缩,丝萝大人会意地上前一步,挺起了胸膛。
“是我。你想在这太阳底下浪费多少时间?嗯?”丝萝大人的护短行为得温晴一记大拇指。
霍玠摸摸火辣辣的两颊,勉强忍住了心中的怒气,却听跑在最前面的温晴自言自语地道:“两耳光就醒了,不过瘾哪。要多扇几巴掌方解我心头之恨。”霍玠面无表情地睨向她,一字字地道:“温师妹。你刚才说什么?”
温晴打了个哈哈,快乐地指指天空,道:“没什么,天空很蓝,风儿很轻,我心情很好,良辰美景要不要唱个歌儿助助兴啊?”她清清嗓子。
“……”霍玠顶着一边五道猫胡子印,脸色吓人,温晴死皮赖脸地笑了笑,不说话了。师兄太正直,不好玩。她暗想着,目光又往手链上飘。
这一次,谢小缓与三人擦肩而过时,谁也没回头,她的身影已经有些模糊,就连五官都像氤氲着一层迷朦的水气,元神快灭了。幸好在谢小缓的元神殒灭之前,让温晴看到了一半的真相。
“丝萝前辈,你说,我是不是长得很……寒碜?”温晴天真地仰起脸,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胡说,我家小晴妹妹是天底下最漂亮最可爱的,谁说你寒碜,我抽他几嘴巴给你解气!”丝萝大人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们安静点。”霍玠想起自己生受的巴掌,终于卸掉了平素的高贵修养,他真的生气了。
……
“呵呵呵呵呵呵……又有一对痴男怨女被我逮住了……”幻境深处,苍老的声音笑得比哭还难听。
红枫林中,有女子卸去了红妆,有男子解开了腰间的束缚,林内残叶风卷,裹着此处情意涟动,娇声起伏,堪比入夜的鸟鸣。撞击,分离,汗迹,女子的睫毛落在了男子的胸膛上,男子的眼睛一翻,刚好瞧见女子被汗水冲乱的艳妆。眼睛本来就小,假睫毛掉了之后就更小了,红唇有些翘,唇纹集中,脱了淡色的口脂,掬起来的红唇,像被辣子爆炒过的鸡屁股,还有脸上的皮肤,粗得可以当砂纸用。
“妈呀,鬼啊!”惨呼震碎了幻境,苍老的笑声戛然而止。
一男一女扭过头,恰看见三道模糊的人影慢慢行来,为首的,正是昔日仇雠,温晴。
“前面有鬼,我们还是换个方向吧,这边肯定不对。蜃应该在这边。”温晴愣了下转头换了方向。谁要看丑女演春图啊,这画风太埋汰人。
“是啊是啊,这边的风水不太好,谁来谁倒霉。”丝萝大人就好比温晴的应声虫一般。
“我也觉得蜃妖在那边。”霍玠抚着剑,愣是没认出自己的小师侄。
半空一声震天吼,劲风破空而来,直直地砸向了温晴的后脑勺。
“温晴,你给我站住!”小师妹气急败坏。
“你叫我站住就站住,你谁啊?”眼睛太小了,被水气一盖根本就看不到啊,对面那张没五官的人皮是怎么回事?温晴是真没认出来。
“你少给我装蒜,你看清楚了,看看清楚再说!”温晴躲开一块脸大的石头,正在咋舌,却被面前突然出现的人影吓得差点咬到舌头。
“你……先穿上衣服再说话,成么?”温晴慢吞吞地退了一步,看向那边风风火火系腰带的男弟子,这才猛地一拍脑袋,“呵呵,原来是熟人啊,好久不见。”(未完待续)
ps:天雷师妹来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