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州，城下
第一批重型器械到手的乱军，依靠人数堆填，几乎没花什么时间，在填壕车的掩护下，就填平了战壕。
他们构建起多处，通往羊马墙的通道。
虽然，填壕车顶部的防御木盾，甚至嵌入了铁皮，包裹了湿棉布。
然而，这可笑的举动，仅仅增加了填壕车的重量，并没有能抗住骷髅师的火铳和快炮。
无论是湿棉布包裹木盾，还是表面套了一层铁皮，仅仅对神机营那种老式的三眼铳，手铳等等有用。
湿棉布，并不防弹！
木桌，也不防弹！
甚至，对于射程仅仅一百多步，与弓箭相当的滑膛火铳，在八十步内，就已经起不到效果了。
这一点，历史上着名的万历三大征，就有验证。
当时，明军对阵日军的时候，早期试验过，日军那些拿不上台面的铁炮（火绳枪），都能打穿桌子裹着湿棉被！
更加别说，有效射程三五百步的线膛火铳，其射速和弹丸的穿透能力，完全不是一个层级。
如果，当时大明的火炮，没有被改进，威力领先了日军一个时代。
那么，面对装备滑膛枪的日军，明军可能要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
但是！
填壕车虽然没能抗住火铳，乱军却用人命，堆填了护城河。
干涸的护城河，此刻被鲜血染红。
甚至，有些地方，一脚下去，能够溅起血花！
然而，一路势如破竹的乱军，趟过了血流成河的护城河，却纷纷倒在了不足一丈的羊马墙上！
明明没有人防守的羊马墙，此刻显得异常的狰狞，犹如噬人饕餮。
很多地方，堆叠的尸体，甚至比之羊马墙本身还要高！
铁丝网，人类战争史上，一项不起眼的发明，却一次又一次的让进攻方吃尽苦头。
哪怕放在后现代化战争中，那薄薄的一层铁丝，对于进攻方来说，也可以是生与死的距离。
大明没有快速剪断，半指粗细的铁丝，更加没有好的办法应对铁丝网上的尖刺。
无数的人，举起手中大刀，劈砍铁丝的时候，被无情的火炮扫中，无力的倒在血泊之中，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一众乱军看着一人多高，隔一段距离，还会有嵌入地底的木桩加牢的铁丝网，感到很无力。
而且，看着前方远不止一排，密密麻麻的，看不清多少排这样的布置，一直延伸到城下！
乱军心里是崩溃的！
不用看了，没有云梯、塔楼、吕公车等等重型器械，根本不可能前进一步！
然而，连城墙都没摸到，云梯就要被拉出来吗？
对此，大同巡抚刘瓛一脸冷漠的下令：“别省了，能上的都给老夫拉上去，连撞车，一并给老夫拉上去！
连羊马墙都过不了，谈何破城呢？
应州拿不下来，这些攻城器械留着，难道等到下辈子再用吗？”
于是乎，一众将领咬着牙搬出一件件重型攻城器械。
这些是攻城的底气！
倘若这些器械损坏过多，恐怕就是对面那高达三四丈的城楼，都能让他们干瞪眼。
不过，众将都明白，那密密麻麻的铁丝网，配合城楼上的快炮疯狂扫射，填再多的人，恐怕也无济于事！
这一点，从各部阵亡的数字，羊马墙下令人触目惊心的尸堆，以及至今未曾前进一步的进攻，就能看出端倪。
对方不会给你时间，破坏铁丝网！
他们也没有手段，快速有效的剪断铁丝网！
剩下的办法，唯有抬出重型攻城器械，以类似坦克一般的方式，硬生生的撞过去！
于是，吕公车最先被拉出来！
这东西，在后世影视剧经常被采访，频频出现在攻城战中。
其身材魁梧高大，容量巨大，以及几乎与城池平齐，三四层的高度。
吕公车上面布满了弓箭手，无论怎么看，都是战场上最闪耀的明星。
不仅本身的结构坚固，能有效的阻挡敌方弓箭手的射杀，
超大容量，一次能运载上百名士卒，大量的己方弓箭手，也能提供强大的远程火力支援，可以提供良好的攻城环境。
同时，其超强的运载能力，能让后续的士卒，快速登上最顶层，借助吊板或者梯子，能很快到达城墙，通过楼梯，地面的士卒，能源源不断的冲击城墙。
简直堪称攻城神器！
据说，大明战神常遇春就用这玩意儿，与前元大将鏖战若久，才打下了城高城坚的衢州。
然而，那是没有重型火器的战场！
那个战场，前元只能用投石机和火烧对付吕公车！
即便如此，双方也大战了两个多月，打得有来有回。
原因是：重型攻城器械，本身存在一个很大的问题——笨重！
作为重型攻城器械当中，最为笨重之一的吕公车，哪怕装备了车轮，被诸多悍不畏死的士卒推动，行动也是异常缓慢。
其缓慢的移动能力，无疑就是给城头上的弓箭手当活靶子！
吕公车有一定的射击能力，火力也足够猛烈。
但是，区区百来人，还不全是弓箭手，能有城楼上的人多吗？
前元的弓箭手，都能压制吕公车的弓箭手，更何况手持火铳，架着快炮，战力无双的骷髅师呢？
这一刻，刚刚加入骷髅师的新兵，那些巡捕，似乎找到了人生的自信。
他们那菜鸟入门级别的枪法，居然频频得手！
同时，这种重型攻城器械，另一个致命的弱点——也是笨重！
动物世界有这样一个现象：很多长颈鹿在喝水的时候，如果倒下了，可能它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吕公车也一样！
以前的朝代，吕公车无疑是战场上最为闪耀的明星。
然而，后来的攻城战，越来越少的看到吕公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火器的出现，对吕公车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只见，张山风一声令下，无数竹制炸弹被抛射而来。
虽然，皮糙肉厚血条长的吕公车，凭借自身堪比小木屋的坚固，抗住了一轮又一轮的竹制炸弹轰击。
但是，我不炸碎你，只需要炸歪你！
哪怕只是一个车轮，一个车轮的肢解，几轮之后，吕公车就轰然倒地。
大明诸将寄予厚望的吕公车，仅仅出场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纷纷倒地不起。
庞然大物轰然倒塌，除了落地激起冰雪纷飞，上面上百名乱军，倒在铁丝网上，被铁丝缠绕的他们，看见的只有一支支黑洞洞的火铳！
此刻，远处的士卒内心颤抖着。
一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心头：这一战，他们真的能打赢吗？
马面上，如同人命收割机一样的快炮，每时每刻都在肆意收割性命。
城楼上，时不时窜出的黑洞洞的火铳，五发连射，比之弓箭手的射速，快了不知道多少倍，射程更是视野之内，皆为猎物！
更恐怖的是，城下的铁丝网，无情的将他们的希望，拦在了城外。
那里，同袍还在哀嚎。
城墙上方的骷髅师，甚至都懒得射杀！
被铁丝网缠绕的他们，如同被陷阱缠绕的野兽。
除了嘶吼，只能无力的挣扎。
……
虽然，一辆又一辆的吕公车倒地。
但是，这个庞然大物，无疑开辟了一个通道。
让乱军终于越过了羊马墙，甚至还往前推进了几十步！
很多进攻方向的乱军，此时距离瓮城仅仅不到百步！
一众将领脸色稍有缓和，总算缓了一口气。
一道道命令发出，一辆辆攻城器械被抬了出来。
不管有没有效果，都拉出去试试！
此时此刻，除了经过简单改装，搭载几层木板，恨不得包裹成乌龟壳的钩撞车，起到了比较大的作用。
诸如，云梯这类防护薄弱的攻城器械，并不实用。
云梯，虽然有的带有轮子，可以推动行驶，本身不算笨重，移动便捷。
但是，其配备的防盾只能阻挡前面，而且木盾太过薄弱。
云梯本身的设计结构，也并不合适添加太厚的木板。
这让云梯还没靠近城墙，里面的人，就已经被火铳击中。
云梯上面的绞车，抓钩等器具，有的带有用滑轮升降设备，此刻毫无用武之地。
因为距离太远，它连城墙都没摸到，就被铁丝网和栅栏拦住，无法靠近。
显然，在火铳和快炮的高击穿能力和高射速面前，云梯的防护能力，不足以充当先锋。
云梯已经丧失了保护攻城士卒的能力，更多的只能作为爬城工具。
所以，乱军仅仅用云梯试了试，并不是推进和破坏铁丝网的主力。
最重要的是：真正的攻城战，爬上城楼，还得靠云梯！
云梯，不宜损坏太多！
这方面，搭天车、行天桥与云梯差不多。
甚至，后者连基本的防护能力都没有，完全不在考虑之列。
反观钩撞车，也就是影视剧中，经常看到的，绑着一个大木头，轰击城门的撞车，经过加装顶盖防护的升级版。
车架上的人字形木屋，相对弓箭来说，具有较强的防护能力。
顶脊用一根大圆木为梁，用斜柱支撑，上尖下宽，其上蒙生牛皮防火，牛皮下方原本只是一块木板，硬生生的塞了三四层！
甚至，有些将领还不放心，给加了一层薄铁板，整个整的像一个乌龟一样！
然而，哪怕是这样，他们依旧觉得不放心。
毕竟，骷髅师火铳和快炮的威力，实在是太过恐怖了。
一层木板的防护力，简直跟玩具一样，说打穿就打穿。
只见，骷髅师的火铳，以及快炮的扫射下，安装了四个木轮的钩撞车缓缓前行。
虽然，由于加了太多的防护，钩撞车的前行速度十分堪忧。
但是，厚厚的木板，的确有效的阻挡了子弹的贯穿力。
其中庇护的士兵，用装备的撞木，不停的轰击铁丝网，试图像一个铁甲兽一样，撞开铁丝网，撞出一条出路。
然而！
再厚的木盾，也经不起快炮的疯狂扫射。
随着木屑的纷飞，哪怕是加装了薄铁板的钩撞车，也没能坚持住。
一声惨叫，血水飞溅，一辆辆钩撞车停止了动作。
显然，其中的士卒没能逃过魔鬼的抚摸。
子弹的飞舞下，生命显得异常脆弱。
“呜呜呜！”
攻城器械毕竟数量有限，刘瓛无奈的下令退兵。
然而，今日一战，他们找到了新的办法：加厚木盾！
一层不够，咱们来两层，两层不够，咱们来三层，一直加到够为止！
虽然，再厚的木盾，也经不起快炮的持续射击。
但是，攻城不是站着不动给你打！
快炮打穿一辆钩撞车，需要数百息，如果继续加厚，说不定还能坚持更久！
他们需要的，就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