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尤想了想，说道，“乔莫，你有没有想过，五年前，俞逸宸为什么选择把你带在身边？”
“因为我是训练基地里最优秀的人。”
乔莫惯有的标准微笑，答的自然而然。
只有训练基地里最优秀的人，才能陪在俞先生身边，这几乎是所有人的共识。
她做到了，这没什么不对。
“是吗？”
顾子尤淡淡的问，清澈的眼眸映入她的眼。
“……”乔莫微微蹙眉。
在顾小姐这样的目光中，她竟莫名怯弱起来。
像答错问题的小学生。
可，她没说错啊。
她自认，没对不起这份殊荣。
顾子尤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接着说道，
“所以mApLE财团的首席秘书，必须身手了得？”
“……”乔莫浑身一震，整个人愣住，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是吗？
不用身手了得？
那，俞先生为什么把她带在身边？
顾子尤凝她半晌，没再说什么，望了不远处的季博林一眼，走上游艇。
乔莫望着她的背影，久久出神。
海浪声一阵阵传来，嘈杂的乱人心。
像是偏要掀起些什么。
她耳边“哗啦啦”的响，夹杂着俞逸宸曾对她说过的话。
“你很喜欢做‘血彼岸’？”
“我要的，不是这样的乔莫。”
不是这样的乔莫……
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到她旁边，带着浓浓的烟草味道。
乔莫睫毛颤了颤，没有动，也没看向来人，微微低下头。
他这段时间，是抽了多少烟……
季博林始终端详着她。
目光，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不知为何，周围忽然变得很安静，连海浪声都平缓不少。
很适合说些什么。
可，却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
他望向海面，她低着头。
相识以来，两人还从未这样长久的沉默过。
气氛说不出的压抑。
许久，乔莫的声音响起。
“那么做太冲动了。”
一如既往的平淡口吻。
“……”季博林手指微微一颤，扭头看向她。
夕阳的斜晖下，她始终低着头。
光影交错，让他看不清她的脸，看不清她的所思所想。
“几句闲话而已。”
乔莫又开口，语气不冷不热。
季博林自嘲似的勾起嘴角，“看来，我还真是多此一举。”
他怎么就忘了，这世界上，没有乔莫在乎的人，在乎的事。
她在乎的，只有俞逸宸。
如果是俞逸宸做了这样的事，她还会这样云淡风轻吗？
不会。
当然不会。
因为他是季博林，所以……
他现在像个笑话。
“……”乔莫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将头低了又低。
那是她第一次，在没有俞先生的命令下，动用自己的关系去查一件事。
查当晚，季博林到底因为什么和别人打架。
而结果，显然出乎她的预料太多。
这不像她印象里的他。
许久，海浪声再次退去，季博林的声音才响起，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如果，他们说的不是你，我才不会动手。”
酒桌上，这种老板让秘书陪酒、陪睡一类的闲言碎语，他听了不知多少，也不甚在意。
但，当被议论的人变成乔莫，他的怒火就怎么也压不住了。
他受不了，别人对她有一丝一毫的诋毁。
“……”乔莫睫毛一颤，却依旧不语。
心像被掀翻了一样，各种滋味混杂在一起。
让她说不出的难受。
那些话，哪怕她亲耳听见，她也会无动于衷。
因为她不在乎，从来都不在乎。
可，此刻季博林的话，却让她心里掀起无法平复的波澜。
一个成熟的男人，在用任何人都觉得冲动、幼稚的方式，维护她的尊严。
还从未有人，为她如此做过。
“乔莫，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拿你怎么办才好。”
季博林的声音很轻，顷刻间就被海浪声覆盖。
可乔莫还是听清了。
一字不差。
他的这种迷茫，她能懂。
因为，她这段时间也前所未有的迷茫。
这是她以前从不曾拥有过的一种感觉。
以至于这种转变，让她有些无措。
像是她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再轻易掩饰住从眼里泄露出的各种情绪。
她会忧伤、会失神、会迷茫，会整晚的睡不好觉。
她变得，不再像以前的乔莫。
这种感觉让她惶恐……
惶恐……
她连惶恐都有了。
这是俞先生想要的乔莫吗？
可，这样的乔莫好脆弱。
“乔莫，这世界上，你是我唯一在乎的女人。”
话是对乔莫说的，但季博林却没去看她，依旧望着海面。
因为他知道，乔莫不会抬头。
他看不到她的脸，正如，他无法窥探到她的心。
“……”乔莫双手攥了攥，喉咙里堵的厉害。
唯一……
原来这个词会堵住人的喉咙，让人说不出话。
“乔莫，我真的希望……”
季博林的话没有说下去，一步步走向游艇。
他真的希望，乔莫能给他一个家。
一个让彼此的灵魂都不再漂泊的家。
身后，乔莫悄悄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
夕阳下，他的背影那样萧条，带着浓浓的哀伤和孤独。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流下来。
她伸手摸了下，热热的，让她感觉很陌生。
她乔莫会流泪？
那几乎每天都会被坏孩子欺负的生活，不曾让她流泪。
那强者生弱者死的训练，不曾让她流泪。
那几乎流干了血的伤，不曾让她流泪。
可，她却因为季博林一句没说完的话，流泪……
她还是“血彼岸”吗？
游艇的甲板上，顾子尤倚着栏杆，注视他们。
她看到季博林落寞的离开，看到乔莫木讷拭泪的动作。
这一刻，她的心狠狠被震撼。
或许，乔莫内心承受的煎熬，远比她和俞逸宸想象的要痛苦得多。
她的执念太深，深到已经融入血液。
只有经历这些痛苦，她才能成长，才能转变，才能找回自己。
才能做一个有血有肉的乔莫。
华灯初上，繁星升起，游艇上璀璨的灯光与水中的月影，相映成辉。
顾子尤从签到完，就一直坐在甲板的长椅上，没去参加舞会，没有去与任何人攀谈。
她已经知道，游艇晚宴是谁的主意。
周岚。
船上肤白貌美，长腿细腰的名媛，晃的人眼花缭乱。
她们像花蝴蝶似的飞来飞去，然后，时不时围到席子凡身边。
席子凡绅士有礼，言谈有度，耐心的接待每一只花蝴蝶。
顾子尤无奈的摇摇头。
他这个傻哥哥呀。
显然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