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倩本还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听见陈司这么说了，最终还是道：“虽然师叔没给你说，但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
是药三分毒，丹药的品质越高，丹毒就越是猛烈。你要想好了，服下此丹自然能助你境界大涨，可同样会令你遭受极端痛苦的丹毒反噬，那滋味想必你已经体会过了。”
陈司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鬓角了一缕白发。
上次大量服药消耗了他将近十年寿命，虽然后来补足精气后恢复了些，可丹毒的副作用依然令他感到恐惧。
并且那还只是寻常丹药，这颗鲛人的头颅可是一整个种族用数万年时间，以无数血肉滋补汇聚而成的造物，甚至能承受住古仙的意志降临人间。
要真吃下这颗丹药，不知得付出怎样的代价。
陈司的内心纠结了半晌，可最后，“桑仙”的那些话却突然浮现在脑海。
修真修真，修的就是那一丝“真”。
仙曰真，便是真，仙曰假，便是假。
若是成不了仙，那最终也逃不过成为古仙的玩物，天道的奴隶。
古蜀族宁愿献祭一族，也要保留住他们族人存在过的一抹真迹，要是自己没法成仙飞升，待天道演变万物轮转，谁又能证明自己尚且在世间存在过！？
与那相比，这区区的丹毒又算得了什么？
“不用再劝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彭倩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她之前很讨厌陈司，但毕竟出生入死过，算有了点交情，她本意不愿看到陈司出事。
不过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那她也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
一个多小时后，血阳子重新回到了房间。
与之前相比，他的气息萎靡了许多，眼眶凹陷下去，脸颊浮现出一片片的黑色阴影。
“为了道友这颗丹，老夫可是花费了大代价，我已经感受到了一丝异样，此药你速速拿去，切记在远离我升仙阁的地方服用。
我后面要闭关数月避祸，道友若无其他要事，短时间内就别再来寻老夫了。”
血阳子像是丢烫手山芋一般连忙把阴浊丹推给陈司，甚至不提报酬的事就匆匆离开了。
陈司也没想到对方就这么直白地表示了送客，一时间有些发懵。
他呆愣愣地看着手中那颗足球大的丹药，心道这玩意真有如此邪门？
然而，当他将手轻触到丹药表面的刹那，立刻就感受到了那股莫名的异样感。
陈司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警惕地朝后看去，却发现身后并没有人。
第六感就明晃晃地在告诉他，身后正有个存在......正隐蔽地窥伺着自己。
这股视线犹如实质，像附骨之蛆般死死盯着后颈，令他的皮肤不断传来密密麻麻的酥凉感，泛起一层层鸡皮疙瘩。
陈司心中一沉，总算理解为什么血阳子如此畏惧了。
他们已经是修仙者，可以说已经是和凡人完全不同的物种。
可却有人能在他无法寻到的情况下肆无忌惮地窥探自己，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不行，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马上服丹！
陈司即刻跑出升仙阁，赶回了栖霞山上的洞府，来到地下室。
在这里，他盘腿而坐，不仅启动起百血升灵阵，还全力催动起白雾禁制，意欲把那抹视线阻隔在洞府之外。
可他做的这一切犹如透明一般，视线依旧毫无阻拦地凝视着他的后背，并且存在感越来越强，仿佛靠得越来越近。
漆黑一片的地下空间内，陈司已经不敢回头，他甚至感觉那个存在就自己身后。
他害怕一旦回头，自己的双眼就将会与祂对视。
“都是幻觉，根本就不存在，后面什么都没有.......”
陈司口中不断地碎碎念，声音颤抖着安慰自己。
他此刻已经大汗淋漓，浑身的衣服被浸得湿透。
陈司感觉，自己要是再不吃下丹药，恐怕就再也没机会了。
此时已经没有后退的路，他颤巍巍地捧起硕大无比的阴浊丹，忍受着强烈刺鼻的恶臭，张开嘴一口咬了下去。
血阳子显然没有考虑到丹药的口感，一股滑腻而粘稠的感觉充斥着口腔，味道不苦也不甜，只有种浓厚的腥味，仅一口就令人反胃。
陈司忍住心中的不适，强行将其咽了下去，紧接着又对着丹药啃了一大口。
在地下室阴暗的角落里，他佝偻着身子不断啃食，身体不断产生畸变。
大大小小裂口从肌肤表面冒出，眼睛、鼻子、嘴巴从里面生长出来。
肩胛骨一左一右生长出两节骨头，血肉顺着蔓延过去，变成两条孱弱苍白的胳膊。
浑身上下的眼珠左右转动，嘴巴一齐张开，发出尖细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在耳旁盘旋。
“老子说过迟早会回来，我早晚要夺回这具身体，哈哈哈哈哈哈！！！你个冒牌货赶紧给我滚出去，要成仙的是老子！”
哪知陈司根本充耳不闻，全然不管自己的肉身变成什么模样，依旧贪婪地啃食着丹药，嚼也不嚼地把阴浊丹往胃里送。
在古仙的注视下，他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
他只感觉后颈处有一根针扎在肌肤上，莫大的恐惧就在身后，大脑此时已经错乱不堪。
“嘿嘿，你休想骗我，嘿嘿嘿......肖医生给我说过，我的精神分裂症早就治好了，你不可能再出现......是古仙，是祂们想阻我服丹！祂们害怕我吃下丹药！哈哈哈哈哈哈！你只是幻觉，我不会被骗，我才不会被你们骗到！”
陈司皮肤表面的眼睛怒目圆瞪，二十几张嘴一同破口大骂：“他妈的那神棍的话你也信，哪有什么狗屎催眠，是姓肖的在骗你钱！我是真的，我才是真的！我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啊啊啊啊啊！陈司你应我啊，快应我的话啊！！！”
然而，陈司却根本不再去管这些幻觉的胡言乱语，只是低着头默默吃着丹药，顺便把从肖医生那买来的药也吃了半罐。
渐渐地，身体的畸变慢慢消失，一个个眼球纷纷隐入皮肤之下。
怪物一般的肉身又逐渐朝着人类的身形靠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