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洛神花。
何疏月清楚记得,当时乐悠还数过,是五十二朵,若非如此,她怎么可能会误以为是商泽言送的。
记忆里,那束花上面还有一张贺卡,写的就是云之蔽月,风之回雪。
只是那张贺卡,现在回想起来,完全符合谢屿司的审美。
那么大的金边粗粗勾勒着,土里土气的。
虽然,在剖析了谢屿司的心,知道了他的预谋后,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但那会,自己好像说的话不太好听。
她记得,自己好像说的是,给彼此都留点体面。
也不知道谢屿司知道她这么说之后,会是什么表情。
谢屿司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话,何疏月忽然笑了。
看她趴在自己肩头,笑得一抽一抽的,男人莞尔:“什么事这么好笑?”
何疏月没回答他的话,毕竟事关他的面子,管他那会是什么表情,总归是让他吃了瘪。
她抬起头,柔软着声音道:“谢屿司,以后每天送我一束花,好不好。”
谢屿司没回她的话,俯身轻轻含住她的唇瓣,舌尖勾过她的齿缝,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很快传到何疏月的舌尖。
她微微一颤,闭上双眼,手臂弯曲着,手掌轻轻搭在他的肩头,呼吸缠绵。
忽然,男人贴着她的唇,声音沙哑且浑浊:“老婆,我能不能回我们的房间睡觉?”
何疏月都快忘了这件事,但他却一直记得。
事关他的性福,怎么可能忘记。
何疏月被吻得晕头转向,声音从喉咙间发出:“嗯。”
得到应允的谢屿司,唇畔扬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他的目光不经意瞥向书桌上放着的那本《傲慢与偏见》和那封手写的贺辞,笑了一息,而后吻得更深了。
*
封家很快收到了消息。
在何疏月烂醉于后海酒吧的那刻,封清尘接到了封家夺命连环call,把他从饭局上强行喊回了封家。
从进门起,他就觉察出不同。
就连迎他进门的佣人都神色慌张,整个大厅内,连空气都弥漫着低气压,寒意刺骨。
他皱眉,询问身边佣人:“怎么回事?”
佣人神色闪躲,磕磕巴巴道:“听说是小姐闯祸了,老爷正罚她跪祠堂呢。”
封清尘眉头皱得更深了。
封书瑶闯祸他倒是不奇怪,他这个妹妹,一向目中无人,无法无天的,但毕竟是个小姑娘,到底能闯出什么祸,竟然能被罚到祠堂去。
她可是封和泰和钟丝丝最疼,最宠的小女儿。
以前又不是没犯过错,可又有哪一次,是真正被罚过?
就连他都被喊回了封家,看来确实情况不容乐观。
封清尘才穿过大厅,走到后院,就看见封清明站在廊柱下抽烟。
封清明竟然还得空出来抽烟,看来问题不算太大。
他走过去,低声喊了一句大哥。
封清明伸手到墨绿色军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磕出一根,递给封清尘:“先抽,省的一会背过气去没机会抽了。”
封清尘似有些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齿轮摩擦后,一小撮火苗“嚓”第一下升起。
猩红一点在他唇瓣变得极为亮眼,而后暗淡了许多,他吁出一口烟,才道:“发生了什么?”
封清明瞪了他一眼,冷哼:“都是惯的!”
封清尘被莫名挨了一记白眼,也不恼,他这个大哥,不迁怒于人便不是他大哥了。
他轻笑,又吸了一口烟。
封清明这才道:“她下午去逛街,也不知道发什么疯,跑去找谢屿司媳妇的麻烦,非得跟人家比射箭,没比过就算了,还骂了人家老公,说谢屿司身上有什么老人味!”
从接到电话起,一路赶回来,封清尘心里都是没底的。
但现在听见封清明这样说,他反倒把悬着的脚踩到了实处。
说实话,以他们封家在京北的政治地位,已经很难有人能轻易撼动了,若不是封书瑶真的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封清明还真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亲自跑回家一趟。
谢屿司确实是一位惹不起的主,封书瑶也不该惹。
但也幸亏惹到的人是谢屿司。
老人味?
封清尘一想到谢屿司那张大冰坨子一样的面庞,居然被人诟病有什么老人味,他忽然笑出了声。
“还笑?”封清明又点燃了一根烟,看来比他的心情比封清尘想象的要烦躁,说话的语气也严肃到了极点。
“平时就知道惯着,现在已经出事了,还笑得出来!”
整个封家,也就封清明对封书瑶的管教还算上心认真,封书瑶也最怕这个大哥。
她闯了祸,自然也得封清明亲自回来收拾人。
封家长辈里,封和泰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边是自己老婆的眼泪,一边是自己亲爹的斥责。
很多事情,到后来,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自然,封家的恶人,只好落到封清明头上了。
封清尘被封清明这么一骂,立刻正经起来,他板着脸道:“大哥,你放心好了,等她跪完祠堂,我一定跟你一起,狠狠揍她一顿。”
封清明看他说得正经,但心里清楚,这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只是心里的这点憋闷到底宣泄了不少。
封清明叹了口气,吁出一口烟:“光是谢屿司倒也不难办,咱们家跟谢家最是交好,更何况谢屿司也不个小气的人,过两天咱们封家摆一桌酒,替书瑶赔个礼道个歉也就完了,但她这才真正得罪的人是谢屿司的老婆。”
得罪谢屿司好说,可得罪谢屿司的新婚妻子呢?
哪怕没有年会那件事,放眼京北和谢家交好的世家,又有哪一家不明白这位谢氏继任的掌权人,有多疼自己的妻子。
当初在港岛的婚礼,至今还被他们议论着。
那样高调,几乎断掉了谢家以后所有的政治前程了。
这就算是摆明了,只要美人不要江山。
封清明怎么会不清楚里面的利害关系,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放下部队里的事,亲自跑回来一趟了。
他无奈摇头,双手交叠,手背与手掌轻击,烟被他夹在指尖,这么一拍,掉落不少在地面,目光沉沉,满是担忧:“真搞不懂这个小丫头到底在想什么了,人家都结婚了,还跑去找人家老婆麻烦!这还有什么意义?以前让她去跟谢屿司相亲,她那么抗拒,我真以为她不喜欢谢屿司呢!”
烟就要燃尽,封清明深吸最后一口,叹气:“要是她那会能把话说清楚,咱们家也不至于失去这么好一门亲事!”
封清尘紧随封清明把烟蒂也按灭在花坛边的石柱形烟灰缸内,皱眉:“书瑶喜欢谢屿司?大哥,你说真的?”
“我能骗你?”封清明挑眉:“不然她为什么要去找人家谢屿司老婆的麻烦?人家店里都有监控呢?拍得一清二楚。”
他从墨绿色军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了两下,又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摸出烟盒。
烟再次被他咬着,烟头随他说话,上下浮动:“发给你了,你自己看看!咱们封家,什么时候干过这么丢人的事?找人家的麻烦,还玩不过人家!”
封清尘看大哥接二连三的抽烟,知道他心里烦透了。
这事要是真如大哥所言,要是处理不好,只怕会伤了他和谢屿司多年兄弟和气,难怪家里为此大动干戈。
他点开那段录像,眉头紧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