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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的京都,寒风似刀,削得人面上生疼。

自那场真假解元风波之后,承恩公府的主子们都夹着尾巴做人,非必要不外出。

仆从在外也低眉顺眼,生怕一个不慎,便被殃及池鱼。

二皇子府,亦是愁云惨淡,府中众人行事越发谨小慎微。

而此刻二皇子府,正妃院中。

房中生着地龙,厚重的帷幔紧紧垂下,将外面的寒气尽数隔绝。

可即便如此,徐玉瑶仍旧觉得冷。

她裹着一件貂裘大氅,手中紧紧捧着汤婆子,指尖微微泛白,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枯枝被风摇得簌簌作响。

几个丫鬟与嬷嬷侍立一旁,屏息静气,生怕惹了这位主子心头的不快。

近来风波不断,承恩公府的嫌疑还未洗清,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都是谨小慎微。

忽然,门帘一挑,一股冷风夹杂着药味飘进来,让徐玉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主子,该喝药了。”小丫鬟恭敬说道。

随即,将一碗黑黢黢的汤药轻轻放在桌案上。

那药色浓黑,气味刺鼻,光是看着便令人难受。

徐玉瑶喉头一紧,胃里顿时翻涌起一阵恶心感。

她别过头,皱着眉头,语气中透着几分抗拒:“嬷嬷,这药当真有用?

喝了许久,也未见半分成效。”

徐嬷嬷连忙劝道:“娘娘,这是夫人特地寻遍京城名医所开的助孕方子。

夫人日日在佛前祈愿,盼着娘娘能早日诞下皇嗣。

娘娘可万万不能辜负夫人的一片苦心。”

徐玉瑶听着这话,心中微微一涩。

母亲为她煞费苦心,她若再抗拒,岂不是让她白操了心?

她咬了咬牙,忍着恶心将那药一饮而尽,喉间泛起一阵苦涩,险些当场吐出来。

她连忙放下药碗,扶着桌角稳住身子,声音带着一丝不耐:“快些端下去,闻着便让人难受。”

徐嬷嬷赶紧递上一粒蜜饯,徐玉瑶塞入口中,才堪堪压住喉头即将翻滚上来的那股气。

丫鬟忙把药碗撤下。

屋内重归寂静,徐玉瑶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中的帕子,神情郁郁。

忽地想起一事,随口问道:“昨日不是遣人去采买银丝炭了吗?

怎么到现在还未送来?地龙生着,屋子里却冷得厉害。”

徐嬷嬷眉头微皱,道:“按理今日该是送来的,奴婢这便派人去问问。”

不多时,派出去的小丫鬟跌跌撞撞地跑回来。

哭的梨花带雨,脸上赫然还带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娘娘!”丫鬟跪在地上,眼中带着愤怒与委屈。

“银丝炭今早便送来了。可是,可是一点都没送进咱们院子,全都被宋侧妃的人拦了去!”

徐玉瑶脸色顿时一沉,冷声道:“怎会如此?!”

丫鬟气得眼圈泛红,咬着牙道:“奴婢去讨要,那些人却冷嘲热讽地说,如今府中再没有什么比皇孙更金贵的了。

娘娘身为正妃,也该识趣些,体谅侧妃娘娘身怀贵子,多让一让才是。”

说到这,丫鬟眼中燃起怒火,咬牙切齿道:“奴婢还要再与她们理论,她们竟直接打了奴婢一巴掌!

还说咱们承恩公府已是泥菩萨过江,自顾不暇。娘娘最好学着低调做人,免得惹祸上身。”

一番话落,室内顿时寂静无声。

空气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啪——”

徐玉瑶猛地拍案而起,脸色铁青,胸口起伏不定。

怒极反笑:“好一个宋氏!好一个狐假虎威的贱人!”

她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恨声道:“她算个什么东西?

他们平宁侯府又算是什么东西?

不过是个妾室,竟敢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还敢抢夺我的炭火?!”

徐嬷嬷连忙劝道:“娘娘息怒,宋侧妃仗着怀了身孕,难免得意了些。

但她能得意多久呢?再熬一熬,等她生产之后,怕是有她哭的时候。”

徐玉瑶听着这话,冷笑一声,眼底的恨意更浓。

“熬?”她声音微颤,眼眶微红,哑声道,“嬷嬷,如何熬?

我如今虽占着正妃之位,却半点尊荣都无!”

“嬷嬷,你难道不明白吗?二皇子他,心里从来没有我。

喝这许多坐胎药又有什么意思?自欺欺人罢了。

他连我的屋子都不踏入,宁愿日日歇在那个卑贱的妾室房中。”

“这叫我如何有孕?”徐玉瑶扑进徐嬷嬷的怀中放声大哭了起来。

“嬷嬷,我心里实在是苦啊!”

徐嬷嬷抚着徐玉瑶的背,不断安慰。

她也知道二皇子不像话,将明姨娘那个贱婢捧的那般高。

给予连正妃娘娘都没有的宠爱。

府中下人又拜高踩低,自入二皇子府来,莫说正妃娘娘了,单单她们这些下人,受了多少委屈,数也数不清。

好半晌,徐玉瑶终于停下哭泣。

哽咽道:“如今侧妃肆意妄为,连府中下人都不将我放在眼里!

来日等她诞下子嗣,若真是个皇孙,我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她真的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做这个劳什子的皇子妃。

宁愿嫁给一个落魄举子,吃糠咽菜。

也好过如此孤寂又憋屈的过这一生。

徐嬷嬷眸光微闪,语气缓缓道:“娘娘,奴婢明白您的委屈。

可这世道,终究是母凭子贵。若侧妃腹中之子出了什么岔子的话......”

话音未落,徐玉瑶猛地抬头,怔怔地看着徐嬷嬷。

她不是没有想过的,她做梦都想宋侧妃落胎。

可那贱人的胎稳的很,护得那般紧,一点问题没出过。

“嬷嬷......”徐玉瑶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些许犹疑。

徐嬷嬷向前一步,压低声音:“娘娘,奴婢只是说,若她生不下这个孩子,娘娘便再无后顾之忧。

只要娘娘坐稳了正妃的位置,二皇子府的未来,还不是掌握在娘娘手中?”

徐玉瑶的手悄然攥紧,眼底掠过一抹厉色,那个狠毒的想法就犹如一条蛇一般,盘桓在她的心头。

她侧头看向窗外寒风呼啸,吹得枯枝凌乱。

“嬷嬷,你觉得咱们该如何去做,才能不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