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正殿内,沉香袅袅,氤氲出一室静谧,却掩不住暗涌的怒意。
徐皇后端坐在金丝楠木雕花凤椅上,广袖垂落,纹着百鸟朝凤的云锦长裙曳地。
她一双凤眸微眯,眼尾略上挑,透着威仪与冷漠。
鬓发间斜插一支赤金镶东珠的簪子,流苏轻晃,衬得她眉宇间愈发凌厉。
二皇子妃徐玉瑶在她下首侧身坐着,她一袭杏色织锦宫装,外罩轻纱。
长得与徐皇后有三分相像。
神色间同样难掩倦色,眉心紧蹙,眼底透着深深的不甘与恼怒。
伺候的宫人们都小心翼翼,生怕触了霉头,惹得这位皇后娘娘迁怒。
忽而,一名女官轻步走入,躬身行礼,低声禀道:“娘娘,清平县主已至偏殿。”
徐皇后正翻着手中的一方丝帕,闻言动作一顿。
随即烦躁地将帕子搁在案上,眉头微蹙,抬手挥了挥:“让她等着。”
女官顿了顿,低头应是,缓步退下。
徐皇后冷哼一声,眼神凌厉地扫向徐玉瑶,语气压抑着怒意。
“孟神医当真说,治不好你哥哥的伤?”
她有些不信,孟神医的医术被传的神乎其技,连濒死之人都能救回。
三儿的伤不过是重了些,竟没得救了吗?
提及此事,徐玉瑶心头骤然一紧,眼底闪过一抹悲戚。
她艰难地点点头,声音低沉:“孟神医亲口所言,三哥哥经脉皆断,且拖的时间太长。
恐怕再难恢复如初。”
徐皇后的指尖微微收紧,金护甲隐入掌心,冷意透骨。
那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嫡亲侄儿,是她徐家的骨血!
她一生无有子嗣,徐三自小便与她亲近,同她的孩子无异。
他年纪轻轻,正值意气风发的时候。
才新婚不久,就这般被废了?徐家堂堂承恩公府的嫡子,竟要沦落为废人?
实在是可笑!可恨!
徐皇后努力压抑心中的怒火,目光冷冷地盯着案上的丝帕。
半晌,才缓缓道:“庆国公府骆二所言,确定属实?”
徐玉瑶抿唇,垂眸道:“千真万确。”
她眼底隐隐透着一丝不安:“骆二那晚被人掳走过,那人仿佛对他们某次在临兰居的谈话很感兴趣,问了许多。
可骆二那混账,说话颠三倒四的。
一会儿提到烟雨楼的师师姑娘,一会儿又提到沈二和三哥哥谈起清平县主中过断嗣草不能有子嗣的事......”
徐玉瑶说到这里,忽然微微一怔,似乎想通了什么。
目光惊疑不定地看向徐皇后:“姑母,难不成这次的事与清平县主有关?”
徐皇后没有立刻回答,她缓缓摊开掌心,看着掌心深深的掐痕。
冷笑了一声,语气透着讥讽与不屑:“十有八九。”
她原本便觉得奇怪。
昭明帝前阵子还曾有意透露,或许会给清平县主和季回安赐婚。
可这么多天,竟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就像是这事从未提及一般。
而昨日,在见过几位国公之后却突然让孙公公通知她,敲打宋清妤。
言语间明显带着不满。
若说这其中没有缘由,她绝不信!
昭明帝那般宠爱季回安,将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捧的高高的,封千户食邑的县主。
哼,难道不是为了婚事铺路?
想必定然是宋清妤无法生育的事情被昭明帝知晓,这才惹怒了这位帝王。
她缓缓闭了闭眼,压下翻涌的情绪,冷冷道:“他们君臣之间博弈,胆敢伤我徐家之人!”
徐玉瑶深吸一口气,不敢多言。
徐皇后继续冷笑:“季回安出手,不但自己泄了愤,还能让陛下替他善后。
当真小瞧他了!咱们徐家这口恶气,只能先咽下。”
她心头憋闷至极,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可她却不能表露得太明显,昭明帝的态度已然摆的清清楚楚,就是要偏袒包庇季回安。
若是他们再纠缠不休,恐怕会惹来昭明帝的不满。
到时候得不偿失。
徐皇后冷声吩咐:“回去告诉你父亲,让他口风紧些,此事到此为止,不得再提。”
徐玉瑶心有不甘,却只能低头应是。
徐皇后又揉了揉眉心,语气沉沉:“还有,让庆国公府那边也知晓。
管好骆二的嘴巴,莫要再出岔子。”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季回安这是根本没把他们承恩公府放在眼里。
徐皇后嗤笑,昭明帝的身体近几个月衰败的厉害,若是咱们这位帝王有个万一......
季回安看还有谁能护得住!
她非要他以命相抵!
徐玉瑶点头应下,心头却压着一股沉闷的怒气。
可她还未开口,徐皇后却忽然睨了她一眼。
语气意味深长:“你最近,也该收敛些。”
徐玉瑶心头微颤,脸色微微泛白。
徐皇后神色冷淡:“如今局势不稳,二殿下急需一个皇孙来稳固地位。”
“你府中最近闹得鸡犬不宁,连本宫在宫里也有所耳闻。
后院失火于二殿下拉拢朝臣而言是弊端。”
“若是传到陛下耳中,恐会对二殿下心生不满。毕竟,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徐皇后见徐玉瑶隐忍的模样,又宽慰道:“姑母知道你委屈。
待宋侧妃肚子里的孩儿落地,到时候怎么处置,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何必现在与她置气,没得失了身份。”
徐玉瑶咬了咬牙,指尖微微收紧。
宋侧妃仗着肚子里的孩子,目中无人,甚至连她这个正妃都不放在眼里。
若真等那贱人生下皇孙,那她在皇子府中还有什么地位。
徐玉瑶一想到二皇子本就对她不冷不热的样子,就憋闷。
可即便心中怒极,她也不敢忤逆徐皇后,只能低声应下:“是,玉瑶明白。”
殿内一片沉默,唯有香炉中沉香袅袅升腾,透着几分压抑的氛围。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的女官又一次进来,低声道:“娘娘,清平县主还在偏殿。”
徐皇后冷笑,语气淡淡:“倒是沉得住气。”
女官低眉敛目,没再多言。
她家主子本就奉圣命行事,若是一直晾着也不大好。
徐皇后指尖摩挲着凤椅的扶手,目光幽冷,轻嗤道:“既然如此,便见一见吧。”
语气微凉:“让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