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两声清脆的枪响在医疗区里回荡，仿佛石子投入深海，只掀起了一点涟漪，便迅速归于平静。被感染的人太多，每隔一会儿总会传来这样的声响，周围的人对此早已麻木，脸上写满了疲倦与冷漠。
齐明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几名士兵抬着两具冷冰冰的尸体从里面走出，后面跟着失魂落魄、泣不成声的家属。他深吸一口气，疲惫地说道：“他们已经尸化了，从生物学角度来说，他们的生命早已终结，我必须制止他们的尸体继续危害他人。节哀顺变吧。”
齐明抬起头，正好看见不远处顾时叙所在的区域，也有几名士兵抬着一具尸体走出来，那些卫生部和医院的专家们围在一旁，指指点点地议论纷纷。
“没有咬伤，也没有抓伤，怎么会尸化？”有人困惑地嘟囔着。
齐明皱了皱眉，走过去，眼底掠过一丝深沉的疲惫：“怎么？你也过来当终结者了？”
顾时叙目光复杂，轻声问道：“你那边怎么样？”
“还行吧。”齐明苦笑了一下，眼中透出些许无奈，“除了家属有点闹腾，其他倒没什么。他们现在都快把我当成杀人狂魔了，如果明天走在街上被人刺杀都不奇怪。你这边又是怎么回事？”
顾时元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声音低沉：“一个车祸死亡的人尸化了。我估计是他生前脑后的伤口接触到了丧尸体液，导致了感染。”
他是真的累坏了，从前半夜开始他就跟着齐明，一直盯着那些被丧尸咬过的人。咬到什么程度的伤势，什么体质的人会出现什么症状，狂化到完全尸化之间的时间差，这些他都在一边记录，一边防备那些可能暴起伤人的人，精神高度紧绷，实在有些吃不消。
当然，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刚才他比那些专家们判断得还要快，经验值真是飞速增长。
齐明拍了拍顾时元的肩膀，笑着说道：“阿元，你真行。对了，最先发现这个状况的是谁？”
顾时叙的神色微微一滞，转头看向了远处。
那里，杨子晴正和陆海洋低声讨论着什么。
齐明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微微皱眉，视线在顾时叙和杨子晴之间来回移动。
顾时叙低声说道：“带我熟悉一下你的工作，然后你们就回去吧，忙了一整夜了，这里我来接班。”
另一边，杨子晴正和陆海洋讨论治疗重症患者后需要休息多久的问题。陆海洋满脸兴奋，想要立刻带她去救治更多的伤者。
杨子晴抬头望了望，发现顾时叙几人已经不见踪影，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竟然真的肯放我走……”她心中涌起几分复杂的情绪。
她能看得出来，地下展厅的线索对顾时叙来说十分重要，他对她的怀疑也从未真正消除。正常情况下，顾时叙完全可以想方设法将她留下，甚至套话、拷问。在楼上对峙时，她曾一度揣测顾时叙会不会选择那么做。她虽然不怕，心中有足够的底气可以逃走，最坏的情况也可以躲入农场，但那样一来，她和顾时叙的关系只怕会彻底决裂，今生注定只能是敌人。
然而，最终顾时叙什么也没做。或许是念着她救过“辉子”的旧情，或许是履行当初不追究她信息来源的承诺。无论如何，杨子晴对他心存感激，也对他多了一份敬佩。
她心中的低落只持续了片刻，很快便高兴起来。怎么说都好，终于和顾时叙分道扬镳了，这样也好，还是自由自在的生活更适合她。她仰起头，看着逐渐泛白的天际，心中涌起一种“天高任鸟飞”的轻松感。
这一夜，她几乎忙到了天亮。
救一个人，休息一会，再救一个人，再休息一会。就这样，杨子晴总共救下了十六个本该死去的重症患者，至于那些伤势较轻的，更是数不胜数。最后，绿核只剩下了半枚，她担心日后遇到紧急情况没有备用，这才停下来，开始做一些相对轻松的事。
天亮时，所有注定会死的人都已经死去，该尸化的也都完成了尸化。剩下的患者状况稳定，火车站一楼大厅里开始撤走发电机。灯光熄灭，轰鸣声也随之停歇，朦胧的晨光中，满地的垃圾与血渍，处处传来伤员的呻吟声，医疗人员们有的捶着肩膀，有的揉着腰，更有人像橡皮糖一样瘫在地上，浑身无力。
“发早点了！发早点了！”
一辆面包车从外面驶来，车上搬下来几大桶东西，还有几个泡沫箱和纸箱，最引人注目的竟是一摞摞热气腾腾的蒸笼。
“天哪，这是时来运转了？”杨子晴身边的小护士惊讶地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你知道吗？以前每顿饭的分量都不够，早饭更是少得可怜，两口就吃完了。这次难道是因为上头终于看到了我们医护人员的重要性？”说着，她兴奋地跑去围观。
杨子晴也感到饥肠辘辘，看着那些人纷纷围过去，她干脆一个人坐在塑料椅上，弯下腰在包里找吃的。
“杨小姐，给。”一个人忽然走过来，递上一盒热乎乎的早点。
杨子晴抬头，是陆海洋。
她接过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粥，一个胖乎乎的大馒头，还冒着蒸腾的热气，旁边还放着一个蛋壳完好的水煮蛋。
“够丰盛的呀。”杨子晴挑了挑眉，笑着说道，“这不是你陆大夫省下自己的那份来给我的吧？”
陆海洋摆了摆手，笑容中带着几分爽朗：“怎么可能，我的那份还没领呢！你可是立了大功，怎么能不犒劳一下？这种时候，吃一份丰盛的早点是应该的。”说完，他果然又去领了一份一样的早点，坐在杨子晴身边，一起开始吃。
杨子晴舀起一勺白米粥，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口，温暖的粥顺着喉咙流下，味道还算不错。她不再客气，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边吃边觑着空问陆海洋：“听说啊，这份早餐还是你们医护人员待遇提高的象征？”
陆海洋笑了笑，眼底有些深意：“待遇提不提高我不知道，但至少这次是引起了上面高度重视。”
“哦？具体什么情况？”杨子晴问道，话语中透着一丝好奇。
陆海洋低下头，咬了一口馒头，随即低声说道：“派出去的五千人，最后能回来的不到三千，其中将近一半被丧尸感染，没感染的也因为重伤死了两百多人，活着回来的现在还躺在这里四百多——这些都是最新的统计数据。这次真是名副其实的损失惨重，城区那边已经成了彻彻底底的禁区。”
杨子晴听着这些数据，心中一沉，第一次意识到局势竟然这么严峻，她瞪大了眼睛，语气中满是惊讶：“这么严重？城区的丧尸已经强大到这种程度了？”
陆海洋苦笑着摇了摇头：“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这你可以去问问顾队长，他知道的肯定比我多得多。我只听说两件事，一个是岳上校下了死命令，要我们把活下来的伤患全都治好。还有一个，就是准备开拔，离开新区。”
问顾时叙……呵呵，杨子晴心里不由得轻笑一声。
其实，不用去问也能猜到一些，无非是那些出任务的人太莽撞，或者是运气不好，闯进了丧尸的聚集地，结果就是被碾压、分散，有些人四散逃亡，有些人侥幸生还。昨晚最后一批人被接回来时，她就听说他们在半路上还出了车祸。
杨子晴心里一转，前世大部队撤离新区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看来离开的时候就要到了。
她不由得思索起来，到底是自己弄辆车跟在大部队后面，还是找个队伍一起行动呢？
她抬眼看了看不远处聚在一起聊天的几个人，听说那些人是军方医疗部门新招募的木系异能者，组成了一个医疗小队。
她随口问陆海洋：“陆大夫，这些医疗小队的人，撤离的时候会怎么安排？”
陆海洋瞥了一眼那边，解释道：“医疗小队可不止这几个人。我们这些体制内的医护人员也会有部分整编进去，形成以持有执照的医师为核心的小组。这几天还会陆续招人，到时候应该会分成许多小组，均匀分配下去，类似勇士小队那样。”
杨子晴点了点头，心中权衡着。她昨天刚参加了勇士小队的初级选拔任务，昨天下午就有士兵给她发了继续参加考核的通知。最好还是在大部队里弄个职务，获取一个身份。
按她最初的想法，最好是自己开车远远跟在队伍后面，既不要任何福利，也不受任何管理，好多人都会那么做。但现在看来，这个打算似乎不太现实。凭她现在的实力还是不适合单独行动的。
一方面，她离开顾时叙之后，混得太差总觉得心里别扭。另一方面，张老板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单独行动实在是太危险了，容易成为目标。
如果要在大部队里混个职务，以她的本事，无论是勇士小队还是医疗小队都应该能轻松拿下。另外，似乎还有管理小队可以选择。几番权衡，当然是哪里轻松自由就去哪里。
陆海洋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半开玩笑地说道：“怎么？杨小姐想加入医疗小队？以你的能力，我再推荐一下，绝对能拿到一个不错的位置。”
杨子晴眯起了眼睛，微微一笑：“我啊……”
“咦？你要加入医疗小队？”突然，一个声音从旁边冒了出来。爆炸头女子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捧着自己的早餐，一脸惊讶地凑过来，“这可是好事啊！以我们的能力，肯定能混上高位，到时候我们两个在同一个小队里，出手刷刷刷，就能救活一大片人。”
陆海洋扯了扯嘴角，对杨子晴笑笑，起身离开了。
杨子晴见状，飞快地喝完了粥，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始剥鸡蛋。爆炸头女子则笑得一脸媚意，凑了过来：“我叫魏薇，你比我小，就叫我魏姐吧。对了，我昨晚见你恢复能量的时候，手里拿着那个晶核，那东西到底怎么用啊？”
她晃了晃手中一枚白色的晶核，目光中透着几分好奇。
杨子晴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看向她手里的白核，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你最好用绿色的晶核，这个白色的对咱们用处不大。”
魏薇愣了一下，满脸疑惑：“用处不大？”
杨子晴深深看了她一眼，语气郑重：“它是普通的能量源，适合大多数人使用，但咱们作为五系里面的异能者，这个的用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作为木系异能，还是尽量收集绿色的晶核。”
魏薇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眼中多了一丝慎重和畏惧。她看了看手里的白核，最终还是把它收回了口袋：“行吧，听你的，这个暂时不用了。”
杨子晴微微一笑，继续低头剥着鸡蛋：“嗯。”
魏薇点点头，似懂非懂地点头，眼中带着几分敬畏地看向杨子晴，似乎对她的判断更加信任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