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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若筠垂着脑袋,脚趾蜷缩着,还泛着红,应该是被羞耻到了。

“我.....你,吃饱了吗?要不要再来一点?”沈若筠非常僵硬地转移话题。

看着沈若筠手里啃了一个大缺口的三明治,摇了摇头,“不了,谢谢。”

他又变回了那个冷静克制的陆阎,触碰了红线后,又能面无表情地退回安全区。

沈若筠现在有一件大事要干,因为时间有限,所以他需要跟自己的好朋友们做最后一次的郑重告别。

这在他看来,是一件极其严肃的事情,因为沈若筠不喜欢一切不告而别。

他的父母还在原世界,虽然失踪了,但是说不定在某个平静的清晨,就如离开他的时候一般,以同样的方式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毕竟他们之前看起来那么爱自己,应该不会就那样狠心抛下自己才对。

哪怕是很久很久之前,自己被坏人绑架了,他们也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自己。

国家都说了,生了就要负责的,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或许他们只是计划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喵茶茶3077告诉他,他在原世界的身体,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续命,如果杨清檀知道自己出事了,说不定就回来了。

想到这里,沈若筠就觉得鼻子酸酸的,他有属于自己的家,还有他的学业,对于这个世界,他只是一个外来者,对于其他人他只是一个过客。

回到宿舍,将自己的所有财产都打包好,交到了喵茶茶3077的手里。

“你不要给我弄丢了啊,这可都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沈若筠看着喵茶茶,有些不放心地嘱咐。

喵茶茶3077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连连保证,“宿主放心吧,我们系统有专门的保险柜的,丢不了的。”

沈若筠轻轻叹了口气,“就是我那台房车还是太大了,拿不回去。”

“宿主要不把房车直接给卖了换钱吧,到时候存在银行账户,系统可以给帮你弄到原世界的账户上哦。”

沈若筠考虑了一下这个提议,但想想还是算了,毕竟好歹是陆阎送给他的,卖了也不合适。

心想要不直接送给阮淮吧,反正都是两兄弟,也不分彼此了。

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沈若筠低头看了一眼。

秦楚淮:筠筠,明天决赛,我给你留了位置,记得过来。【小狗贴贴】

看到这条信息,沈若筠心口有些发胀,有些事情其实他一直都知道,但是却总是有意逃避。

对方见他没有回复,迫不及待地打了电话过来。

沈若筠深吸一口气,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秦楚淮兴奋又期待的声音:“筠筠,你看到我消息没?明天一定要来啊,我保证会赢下比赛。”

沈若筠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自己可能不会去了。

犹豫再三,他轻声道:“楚淮,我可能……去不了了。”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秦楚淮声音带着几分失落。

“哦…那也没关系,到时候我给把奖杯拿过去给你看!

你知道吗?这次的冠军戒指设计得特别漂亮,到时候我让人偷偷把你的名字刻上,就当是你也参加比赛了。”

秦楚淮自以为说十分隐晦,但是在沈若筠听来,却表达得异常地热烈。

他心里一阵酸涩,喉咙像是哽了一块石头:“算了,我明晚有空就一定会到。”

“真的啊?”秦楚淮的声音提高,情绪变化得异常明显。

“骗你是大猪蹄子,好好比赛,别不是给我画大饼。”沈若筠笑了一下。

“不会的,不会的!!!这次我一定会赢的!”

秦楚淮看着挂断的电话,心脏几乎要蹿出胸腔。

“今天就先到这里,调整好心态,保持充足的睡眠。

成败在此一举,不要让之前的努力白费!知道吗!”教练大声鼓励着,抬手和队员击掌。

“知道了!”众人挨个和教练击掌,脸上满是兴奋。

没有人能记住第二名,只有登顶才会不留遗憾。

沈若筠挂了秦楚淮的电话,转头给林砚书发了个消息。

对方没有回复,留给沈若筠的时间不多了,找出了林砚书给他的钥匙,打算去城南的院子碰碰运气。

准备出门时,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抽屉里拿了一个原木盒子,小心地揣进了怀里。

今天的日光不太好,可能是知道接下来要分别。

所以非常应景,连整个天空都是灰色调,看着像是要下雨。

“咚咚咚—”沈若筠敲响了林砚书院子的门,等了一会儿,门却没响动。

犹豫了一下,掏出钥匙插进了锁孔上,门“吱呀”一声开了。

院内弥漫着淡淡的果香味,静谧而安逸。

一眼望去,他就看到了树下的林砚书,对方正静静地躺在椅子上。

只见他身上盖着粽色的毯子,手边放着一本太宰治的《晚年》。

被风翻动了好几页,眼底还有着点青,看那样子应该是睡着了。

风轻轻吹动着他的额发,沈若筠放缓脚步,悄声朝对方走了过去,伸手轻轻地牵过林砚书的手。

这几乎是出自他本能的反应,他想这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这样近地与对方相触了。

小心地将手放在脸侧,轻轻地摩挲着,冰凉的触感划过沈若筠的皮肤。

心中不禁有些担忧,这才秋分没多久,林砚书的手怎么就这般冷。

几片黄色的落叶飘下,转而散入池塘,而有一片迷路了一般,躺在了林砚书的墨发上。

沈若筠弯下腰,伸出手将那片黄树叶拿掉,林砚书似有所感,缓缓睁开眼睛。

此时,两人的脸靠得有些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沈若筠的嘴唇与他的距离只在咫尺。

林砚书并不觉得意外,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睫毛颤了颤,非常自然地开口,“你来了?”

沈若筠直起身体,指尖还捏着那张黄叶,也跟着笑了起来。

林砚书看着他,没有移开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想,沈若筠真的很像他种的那株海棠,盛开的时候,总是有扑面而来的明媚热烈,干净又纯粹。

只是有些可惜,他没能带沈若筠看一眼,好似只有那般美景才算不被辜负。

林砚书抬手,轻轻抚上沈若筠的脸,拇指摩挲着他的脸颊,轻声问道,“来多久了?”

沈若筠心跳陡然加快,两人很少会有那么亲昵的时候。

他紧张用力地攥紧手中的黄叶,呼吸都变得紧凑,沈若筠觉得自己可能病了,“刚…刚到啊。”

林砚书收回了手,看出了他的局促,眉眼间尽是温柔。

“吃饭了吗?”

沈若筠点了点头,“吃过了呢。”

说这话时,就连沈若筠自己都没注意到,他会变得格外乖巧听话,“你呢?有没有按时吃饭?”

他觉得林砚书好像比上次又瘦了一点点,也不知道是不是肠胃消化不好。

林砚书却没有接他的话头,而是继续问他,“今天怎么突然想过来了?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说着,将他旁边的椅子拉了过来,并没有起身,“坐,要不要喝水?”

沈若筠坐在椅子上,抬手将他身上的毯子扯好,“我不太渴,就过来看看你,好久不见了,有点想。”

他说话非常直球,直球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砚书的心脏猛地紧缩了一下。

转而看向沈若筠,他知道对方说的只是那种简单到朴实的想念,并没有特殊的意义。

但还是让他乱了心,差点没了往日的自持。

林砚书飞快地垂下眸,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轻声道:“嗯,一直欢迎你。”

沈若筠愣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复了正常。

他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拿出那个原木盒子,递给林砚书。

“这是之前爷爷给我的,我猜他应该是误会了,正好现在带过还给你。”

林砚书接过盒子,指尖微微泛着白,浓密的眼睫掩住了眼神,让人窥不见他的情绪。

但是沈若筠可以感觉到,对方似乎有些低落,这让沈若筠有些不知所措。

林砚书很快敛下了情绪,仰起了头看着沈若筠,脸上依旧带着那抹和煦的笑。

“你是要同我说点什么?”

沈若筠身体僵了僵,没想居然被对方察觉出来了,嘴唇嗫嚅了几下。

小心翼翼地俯下身体,像小猫一般,双手交叠着,将脑袋轻轻搁在了林砚书的膝盖上,试图用这种亲昵的方式让氛围不要那么压抑。

“砚书哥,我可能要离开这里,然后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就不回来了。”

时间过得很漫长,树上的海棠果咕咚一下掉到石板地面,轻轻滚到林砚书的脚边。

他的情绪异常平静,似乎并不觉得惊讶,轻轻点了点头。

“去吧,去哪里都可以,只筠筠开心快乐就好。”

说着,轻轻摸了摸他的乌黑的发,发梢还带着点清凉。

他的筠筠是风,是自由张扬的,不应该被任何东西牵绊束缚。

“嗯。”沈若筠低低应了一声,侧脸蹭了下他的膝盖。

“那你要保重身体,长命百岁,千岁,万万岁啊。”

林砚书不禁笑出了声,伸手覆在他的眼眸上,那睫毛在他手心扫了扫,“那我岂不是变成了老妖怪。”

沈若筠从林砚书膝盖上抬起头,眉眼弯弯地笑了几下。

“怎么会呢,砚书哥那一直都是…嗯…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林砚书看着他,指尖戳了下他的鼻尖,“你这用词过于夸张,就差没说貌若潘安,形如卫阶了。”

“那不能,那两人都没有好下场,短命得很,我希望林砚书永绥吉劭,长寿无极才行。”

林砚书没有反驳,胸口轻缓地起伏着。

一只雀儿在树丫间反复跳着,歪头啄了几下海棠果子。

只闻它吱了一声,随后便蹿着飞远了,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看了一眼天色,拍了拍沈若筠的后背,“要下雨了,走吧。”

这次,就不留沈若筠了…

沈若筠站起身来,眼眶有些泛红,他知道这一别或许真的就是永别。

“砚书哥,我走了。”

林砚书看着他,眼中看似平静无波,“好,路上小心。”

沈若筠一步三回头,慢慢准备走出院子,就在最后一刻…

“筠筠,等一下。”林砚书急促地喊了一声。

沈若筠立马转过身,小跑着回到林砚书面前,眼神有些发亮,“砚书哥,你叫我哇?”

林砚书双手撑着椅子,缓缓坐了起来,拿过一旁的木盒子。

将盒子打开,目光落在里面的玉镯,伸手将玉镯取出。

他轻轻拉起沈若筠的手,把玉镯戴在了他的手腕上。

玉脂温雅,皓腕如霜雪般,衬得那浅红的胎记,竟似那池边红梅,不妖而艳。

林砚书轻轻握着他的手腕,目光异常虔诚,仿佛是在婚礼上给爱人戴上了象征爱意的定情戒指。

“这玉镯就当是我送你的离别礼物,以后看到它,就当是我陪着你。”

沈若筠看着手腕上温润的玉镯,眼眶带着几分水润。

“砚书哥……”他声音哽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砚书温柔地笑了笑,抬手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好了,下雨天别哭,会不吉利。”

沈若筠用力地点点头,紧紧握了握林砚书的手,“我会想你的,不管走到哪里。”

沈若筠深吸一口气,松开林砚书的手。“砚书哥,我真的要走了。”

林砚书看着他,目光坚定而温柔。“去吧,把门边的伞带上。”

沈若筠拿过伞,一步一步走出院子,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就在这时,雨滴开始落下,打在伞面上沙沙作响。

他回头望了望紧闭着门的院子,雨逐渐大了起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突然想起,他第一次去找林砚书的时候,也下雨了。

那场雨,将他留了来,但是这场雨,却似乎在驱逐着他。

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直到再也看不见。

愿君此生常如意,万里河山无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