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灶房从昨晚就开始准备团圆饭，好多菜，都是你爱吃的！”
“大哥说准备了好多烟花，要在全城燃放，你再不起来就看不到咯！”
昏睡中的顾十安听到了病秧子絮叨，应该说一直都听到他的絮叨，事事巨细无遗都会告诉她。
好想吃团圆饭，好想看烟花，还没看过烟花！
可她好累，自从知道病秧子和镇北王府的牵扯后，就没好好睡过觉，有段时日甚至连眼睛都没合过。
脑子里乱哄哄。
师父和在劫同归于尽迸发出来的法力不仅伤到他们自身，连带她也被打出了原形。
不过，师父说得对，太依赖法术的人，当法术耗尽时，拼的就是能站起来的那口气。
师父自称天赋不高，比不过在劫，可她小时候明明能修炼，师父却从不教，只教她辛苦炼体。
师父说在劫卜算不到她的前尘过往和将来，他自己也看不透……
真是如此吗？
他好像早算到会有这一天，每天讲的故事都是关于修炼，如何修炼，如何对付修炼的人，因此她才会认为世间多数人都能修炼，只是天赋有高低！
他真的没看透吗？
师父教她如何杀了在劫，等于如何杀了他自己，究竟他是抱着什么心态一点一点教她的呢？
如今，尘埃落定，师父算是求仁得仁吧？
梅花坳都是山，明明可以在那儿困住在劫，不用选择这样结束生命。
她虽然没有病秧子那样聪明，可也知道师父在弥留之际骗了自己。什么油尽灯枯，什么强弩之末，都是骗人的，他根本用不着用法术弄出雪崩，只是他用这样的方式找在劫。
他逐渐耗尽生命，在劫再清楚不过，才能逼着在劫到雁城，无论在劫会不会出手杀赵婶一家，他都准备好玉石俱焚。
师父，你天赋高还是低我不知道，但你是真的笨！
除夕的夜晚，主桌只有三个人面对一大桌子菜，其他桌子坐了满满当当的堡内下人，开心之余难免有些遗憾，因顾十安不在。
堡内知道顾十安状况的人不多，他们只晓得二老爷的夫人出远门了。
“信，信，少爷，信！”周阳捏着个小竹筒跑进来，“衡爷的信！”
韩宇泽接过信扫过一眼，轻笑着对义父和……二叔道：“了空回戒台寺了。”
“好，年后我跟你二叔也去清河镇。”
“我已经让人收拾行李，到时我们举家搬过去……”
“不可！”林东望出声打断他，“你啊，趁着年轻多出去走走，别老陪着我这个老家伙，况且还有你二叔在，你用不着替我操心。等你看够了闯够了，带个儿媳妇回来。”
他动动胳膊，“从弟妹师父去的那日开始，我的身子似乎好了不少。”
不知道是在劫的死让他松了口气放下心头大石，还是弟妹的师父又给自己续了命？
无论是什么原因都好，他都想再多活两年，弟妹没了师父，彻底没了娘家人，小风所在的林富春家显然靠不住，死了的人倒是一了百了，可留下这么些坏名声，他们两人难免会让人指指点点。
他得给弟妹撑腰，也得给小风撑腰，虽说林富夏他们一家子对他们小两口好，但终究没见过太多事，他得多照看他们两年。
团圆饭少了个人，林南风却没把情绪挂到脸上，他明白下人都是看主子脸色做人，如今他也算韩家堡的其中一位主子，除夕这样的日子他怎么也不能摆脸色。
推杯换盏，主桌三人开始给大家伙儿发赏钱，压岁红包得等到初一再给他们。
林南风每人都给两份，扬着笑容，“我娘子不在，我替她给赏钱，祝大家伙儿来年顺顺利利，平安喜乐！”
大家伙儿眉开眼笑说着吉祥话，韩家堡的人多数都是走江湖出身，年节玩闹凶些显得更热闹，只是前些年他们都不敢太闹腾，因家主每到年节都会心事重重。
今年不同了，家主肉眼可见开心起来，故而饭吃一半他们就折腾开了，拼酒划拳，五魁首六六顺，八匹马满堂红……
也不知怎么的从划拳变成过招，吆喝助威的声音此起彼伏。
韩宇泽被灌了个半醉，口齿不清跟着一块儿吆喝，“谁打赢了，赏……”
接连打趴下几人的周阳蹦着高冲他喊，“少爷，我我我……赏多少，快说赏多少？”
韩宇泽也不知道怎么了，拍着胸口豪气干云道：“来，和我打，打赢了……嗝……重重有赏！”
说话间，踉跄着往前走。
周阳一如既往没有眼力劲，“少爷，你都喝多了，跟你打……胜之不武！”
“我今儿个……非打的让你正月里都不敢出门！”韩宇泽边走边撸袖子，“敢说我醉？这点酒就想让我醉？哈……笑死人……”
“那我来跟你比划比划！”一道低哑的女声传来。
热热闹闹的屋子里顿时静了一瞬，随着林南风猛地起身望向门口，屋子里又重新热闹起来。
顾十安缓步走进来，目光灼灼望着林南风，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林将军回来了……”
“好好好，赶回来过年才对嘛！”
“夫人，夫人回来了！”
“来来，夫人来，夫人来跟少爷比划比划……”
原本还有一丝清明的韩宇泽这会儿捂着头往后退，“哎哟……醉了醉了，我真喝多了！”
“那我来。”周阳挺身上前，他早想好好领教顾十安的功夫了。
一旁的韩宇泽满脸惊恐，冲他比了个拇指。以前只觉得这小子没脑子一根筋，胜在够忠心还够勇，但还是自己小看他了，居然能勇到这个地步……
二婶虽然会留手，但也足够让人浑身骨头疼了！
大过年，顶着鼻青脸肿出门，不怕丢脸？
“不打不打，我娘子还得吃饭，才不跟你动手动脚，起开起开！”林南风嚷嚷着小跑过来，一屁股撞开周阳跑向顾十安，拽着她的手往饭桌走，“你们打，别烦我娘子！”
众人哄笑出声，热闹的差点儿把屋顶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