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一触即发，林东望和林南风没日没夜在房中排兵布阵商量对策，兄弟俩之间的默契让他们沟通起来毫不费力，有些话只要一个人起个头，另一个人就能举一反三明白过来。
顾十安陪在边上听着从不插话，只有他们两人提到她时，她会格外认真听，记下自己要做的事儿。
再有一天的路程，信阳王的先锋军会抵达雁城外。
顾十安早早起身锻炼，沐浴用膳，同往常一般不见半分紧张。
林南风拖出一个架子，上头挂着一副战甲，昔日银白的战甲已不复当年光彩，但依然寒光凛冽杀气弥漫。
“安安，我替你换上甲胄。”林南风轻轻抚过战甲，这是他当年的战甲，可惜他没了功夫再无须穿它，但为了今日，他亲手将甲胄改成顾十安能穿的尺寸。
顾十安眸光猛颤，起身站在甲胄前，万般郑重点了点头，“我会带它平安回来。”
林南风轻应一声，替她穿甲胄，恍惚想起曾经。
第一次上阵杀敌；
第一次受伤；
第一次立军功；
第一次领兵；
第一次被困……
桩桩件件，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林南风替她戴上头盔，看着她英姿飒爽的模样，轻拍她的肩，“去北境军营离京时，爹同我说，切记，不怯战不恋战！保住命，我和你娘在京城等你。”
不怯战，不恋战！
顾十安低喃这句话，“爹的话，我记下了！”
“嗯！”林南风颔首，“头回领兵出征时，祖父嘱咐我，儿郎们怎么跟着你出征就怎么把他们带回来……”
说到此他顿住，脑中浮现五千精兵的样子，和最后听到他们全军覆没无一生还的惨况，心不由得颤了颤。
他和大哥推演过无数次，相信顾十安能办到，但里头掺和着一个在劫，即便没有在劫，他也控制不住心慌，比他自己当年出征还要紧张。
顾十安右手握成拳头，轻捶两下他的胸膛。
这是他和大哥出征时给对方鼓劲的动作，随即两指轻轻划过自己的额头。
我必取敌将首级！
两人走出房门，林东望手持一杆银枪立在院中，抬手一抛。顾十安飞身接住银枪稳稳落地。
“弟妹，带上它，小风的银枪助你横扫千军。”
顾十安耍了个枪花，单手持枪横在身后，她知道林家人出征前都会拜别父母长辈……
像是猜到她所想，林东望出声拦住她，“出征在即，甲胄在身不行跪礼。”
顾十安回忆片刻，好像是这样，拜别长辈时都没穿甲胄，回来那日才行跪礼。
脑中闪过林南风的记忆，老王爷的甲胄是老王爷的父亲传给他的，御赐之物，只要甲胄在身见君不跪。
但老王爷从未在先皇面前用过这样的特权，俯首称臣忠心不二却没换来先皇的信任，反而忌惮到欲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顾十安凝神收回飘远的思绪，说什么都是多余，赢下来，平安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日头攀升，今日未下雪却依然很冷，风吹过脸颊如刀刻斧凿般疼痛。
城门早早关闭，林南风和林东望站在城楼上。
“大哥，你别陪着我在这里吹风，你坐镇后方安稳城内百姓。”林南风目光定定望着城外，“我在这儿陪她，我们说好同生共死，我就站在这儿看她冲锋陷阵，迎她凯旋。”
她生，我生，她若战死，我一同去！
念头刚闪过，林南风脑中冒出顾十安不满的声音：别乌鸦嘴，什么死不死的，我还能打不过那个反贼？
听到她半点儿没有紧张还活力满满的低哑嗓音，林南风唇角勾起弧度，沉重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
不多时，守军来报，南城门来了一队人马求见韩家堡堡主和林南风。
兄弟俩交换一个眼神，这是真没想到此时会是谁来求见，且还指名道姓要见他们两人。
“你在此地，我去会会他们！”林东望快步走下城楼往南城门走。
风渐大，天空飘起雪花，洋洋洒洒落在大地。
顾十安一人一杆银枪立于天地间，头盔上放下来的面罩挡住她大半张脸，双目紧闭岿然不动，任凭风吹雪飘。
马蹄声纷乱由远至近，来者甚众。
还未到近前，顾十安眉间微动，马儿嘶鸣声此起彼伏不再往前走。
差点儿从马上摔下来的士兵连声咒骂，随即注意到前方站着一个人。
“前方何人？”士兵大喝一声。
这些是快大军先来一步到雁城安排事宜的其中一支先锋队，见到有人甲胄森严站在那儿警戒心起，纷纷打量四周怕有什么埋伏。
城外一望无际，要说埋伏不太可能，那就只有一人拦在这儿？
“问你话呢！”没得到回应，咒骂一句，“莫非是聋子？”
此话引来哄笑声。
领头的将领冲身后的士兵道：“把人轰走。”
说话间，他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是！”士兵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嘶鸣原地打转怎么都不肯往前走。
“没用的东西！”领头的骂了一句，他的马儿骤然往前飞奔如同一支离弦的箭般。
顾十安猛然睁开双眼，银枪猛地一撑借力飞身而起，银枪直指他的面门。
领头的将领反应很快，后仰与马齐平躲开，顺势抽出佩刀抬手挡住当头一击……
挡住了，却没完全挡住，银枪还在不停下压，他根本吃不住这个力道。
眼看枪头已经在他眼珠前，顾十安收枪横扫将他打落马下。
将领狼狈滚了一圈，堪堪站稳，银枪的枪头已经抵在他颈间。
“你……你究竟是何人？”将领对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充满恐惧，眼神太冷太有杀气，他是个军人，生死早已看淡，可真正到这样的地步还是隐隐害怕。
怕死！
怕死在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手里。
“你是……雁城县令何在？”将领语无伦次，“你想做什么？有话好好说，我只是想去雁城……”
“不，你们要谋逆！”顾十安出声，“想知道我是谁？”
轻笑一声，微微偏头示意他看城墙。
将领和下马跑过来的百来个士兵齐刷刷往城墙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