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低垂,伦蒂尼姆郊区,诺伯特区。
焦土风起,一辆越野通讯车在废墟中停下。昏黄的车灯下,碎石中原本该有的通讯装置却空空如也。
“没有……”阿米娅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没有……是什么意思?”
戴菲恩狠狠摔上车门,眼中满是压抑与怒火。“没有就是没有,该死的!”他盯着眼前空荡荡的平台,“通讯站不在那里,那里什么也没有——我们被人抢先了!”
她的声音很快被风压过去。车内一时寂静。
阿米娅转过头来,神色一凝。“是那些……深池的部队吗?”
戴菲恩摇头,额角青筋暴起:“恐怕还要早得多。根据灰尘厚度判断,在诺伯特区刚驶离伦蒂尼姆时,这个站点就已经被盯上了。”
一旁,那个被称作“灰礼帽”的男人翘起嘴角。他手上仍把玩着那根银白色手杖,神情冷静而讥诮。“赤铁近卫队的那位队长,不会真以为被我们骗过去了吧?他很快就会发现预定的通讯从未发出。”他顿了顿,“不过嘛,至少我们又回到了同一条起跑线上……大家,重新有了争夺奖金的资格。”
“无论是服务于开斯特公爵的你,”戴菲恩冷声道,“还是那群深池的鬼魂部队——你们都选择了秘密潜入这块地。”
他扫视众人,眼神里藏着更深的失望:“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们都不愿让诺伯特区的局势真的失控。你们想维持它表面上的秩序。可如果无法逼迫公爵们的主力出动,我们的计划,就永远只能停留在‘计划’阶段。”
伊内丝倚在门边,眼神游移,不耐地轻笑了一声。“别再拿那套‘唤醒贵族良知’的说辞了,戴菲恩。”
“只要你的那位公爵母亲知道你还在这里,她就一定会派人救你。对吧?”
沉默,是戴菲恩给出的回答。他的目光微微一颤,终于低声说:“……我不能保证。”
伊内丝叹了口气,语气不再带刺。“承认你和母亲关系不错,不丢人。”
博士此时突然开口
“你有办法吗,伊内丝?”
她沉默许久,叼着指尖的小刀在空气中转了个圈。
“……很麻烦。
“看来你能做到。”
伊内丝狠狠白了博士一眼。“我真的很讨厌你这一点。”
然后她转身走向楼梯:“好吧,我试试看……得找个高点。别抱太大希望。”
阿米娅小心地跟上一步。“伊内丝小姐,你的方法……需要多久?”
伊内丝站定,脚下铁板轻响。“等到日出。”
她没有回头。“让推进之王和她的市民朋友们做好准备。”
楼下,考伯特正把门上的告示牌转为“打烊”。他轻轻关上店门,看着每个人。
“各位,祝你们好运。希望你们下次还能选择日落街酒店。”
这位年迈的萨卡兹老人,脸上没有一丝怨怼,只是温和地笑着。“我在这里度过了很美好的时光,认识了一些不错的人。”
“诺伯特区是个生机勃勃的地方,不该就这么沦为回忆与废墟。”
阿米娅走近他,微微躬身。“老先生,我们会的。”
她抬头,眼中似有微光闪烁:“阴谋与纷争终将过去。”
“曾有一位……我无比思念的人,对我说过。”
她顿了顿,声音像是在回忆梦中某个久远的片段。
“……也许有一天,这片大地上的每一个人,都能平静入梦。”
考伯特点点头。
“唉……又乱了几分。”
他弯腰捡起一块碎瓷,眼角的皱纹像褶皱的旗帜。
“不亲自打扫的人,永远不知道保持秩序有多难。”
“珀茜瓦尔!”他扬声叫道,“珀茜瓦尔!她又跑到哪去了……”
没人回答。只有旧钟咔哒的指针声回荡。
他无奈摇头:“罢了,让我这个老家伙自己待一会吧。”
他拖来一张同样年迈的扶手椅,在大厅中央坐下。
静静地坐着。
看着每一件家具,每一幅挂画,每一盏灯。他指尖缓缓摩挲着那盏铜质台灯,像在告别一位久伴的老友。
“她……那个卡特斯的女孩,就是‘魔王’吗?”
“变化……变化越来越快了,就连我也吃惊了。”
“但变化,不等于前进。”
他站起身,脚步缓慢,却坚定。
“好了,该告别这位老朋友了。”
“说实话……我真的很喜欢这里。”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旧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燃,将它轻轻抛在那张不知被多少政客踏过的地毯上。
火焰顿时如蛇般卷起,吞噬了大堂中所有的回忆。
他没有回头。
只是走出了酒店大门,在燃烧的余光中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