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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彩云之前在花时成衣坊,做学徒那会儿也是很多人住在一起的。学成之后做了裁缝,这才住上了两人间。

没想到啊,这一遭汲汲营营的,却又回到了大通铺。

她早就忘了通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只觉得浑身难受,只想歇一歇。

当她累得不想动时,别人已经抢着去打水了,等她想要洗漱时,水早就没了。

没办法,吴彩云还得去水井那儿担水,等她好不容易洗漱完,大家都已经躺下。听见她进门的动静,还有人发脾气嫌吵。

吴彩云没力气吵架,只好放轻脚步,吹熄了油灯,轻手轻脚躺倒床上。这时候她才发觉,自己跟别人的地盘不一样!

她们都轻轻松松地躺着,吴彩云的铺位只剩小小的一溜儿,她得侧身睡。

原来回来晚了,连地盘都占不上啊。

她憋憋屈屈地躺着,身边突然响起鼾声,婶子打呼噜了!

热气全扑在她脸上,气得她翻了个身,又跟另一边的妹子脸对脸。

这日子没法过了!

吴彩云整夜没睡,天刚亮就起了床。看着初生的日头,她想起件事——孟庆娘没来,那京城的裁一阕,衣服是啥样的呢?

若是用了孟庆娘的样品,千里迢迢拿到京城的衣服岂不是没用了?

她趁人不备跑出院子,试图到别处看看,结果没走多远就被嬷嬷揪了回来。

若是换成别人,这会儿还没到上工的时辰,散步聊天并无不可。但吴彩云是大小姐特意嘱咐过的,自然要受到格外关注。

吴彩云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做工,心里像长了草似的,巴巴地算着日子。

作坊每十天有一次休沐,到时候直接去裁一阕的铺子,那里总有衣裳卖吧?啥样式不都能看见?

终于挨到第十天,吴彩云正要回家,管事嬷嬷告诉她,大小姐有请。

此时的杜玲珑已经拿到娘亲的回信,杜春枝告诉她:

吴彩云想借手里那套成衣,成为京城的孟庆娘。

信上还说,吴彩云知道咱们这儿是裁一阕,一定不会将衣服拿出来,恐怕还憋着别的主意。不是窥探咱们的成衣,就是想法子去别家找机会。总之稳住她,一个月后再放她出去。

杜玲珑得了主意,便趁着休沐将吴彩云找来,笑吟吟地问:“吴姐姐来此多日,可还习惯?”

吴彩云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一切都好,只是通铺有些住不惯。”

“姐姐也是济源府人,我便觉得格外亲近。看了嬷嬷拿来的成品,一众学徒中,就属姐姐做得最好。”

吴彩云心道:你夸我有啥用啊,你倒是给我涨工钱啊!

杜玲珑在纸上写下最后一笔,总算完成今日的课业。她笑道:“以姐姐的才能,做一等裁缝也是可以的。可你如今是学徒,连跃几级未免乱了规矩,且先做个二等,姐姐觉得如何?”

裁一阕的一等裁缝是可以独立量衣的,二等则是拿现成的款式照做,工钱是六十文一天,吴彩云自然一百个乐意。

杜玲珑又道:“二等裁缝六人一间,各自有床,姐姐也就不用睡通铺了。”

吴彩云欣喜若狂,这几天她都快被婶子近在耳畔的呼噜折磨疯了。

“大小姐,那我去收拾收拾,休沐之后再来上工。”

杜玲珑叹了口气,“她们今日已经开始做新活儿了,要赶工一个月呢。”

“不妨事,我回来也跟得上。”

杜玲珑微微颔首,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等姐姐回来再说。”

吴彩云觉得她话里有话,但回家心切,也顾不得那么多。她从杜玲珑那儿出来,刚走到拐角便遇上一个丫鬟。

丫鬟问:“大小姐练完字了么?”

吴彩云点点头。

“太好了,举荐的几位裁缝到了,大小姐要亲自考校的。”

吴彩云顿住脚步,问道:“新来的裁缝是几等?”

“都是二等裁缝,这几天有批活急得很,正要用人呢。只要今日考校过关,便即刻开工。”

小丫鬟又急匆匆往前走,边走边嘟哝,“一下子来这么多人,住处怕是不够,得有人分到通铺那边睡呢。”

吴彩云激灵一下,突然想起临出门时杜玲珑那意味深长的笑,还有那句“等你回来再说。”

回来以后,二等裁缝的位置还能有吗?六人一间的舒服床铺还能有吗?休息一天看上去没什么,境遇却是天差地别啊!

更何况,她本想去裁一阕铺子看看成衣,可现在都能做衣服了,用不着特意去看了呀。

再说现在还没找到下家呢,工钱也是满一个月才发,眼下肯定走不了,可她实在不想忍受通铺了。

吴彩云赶忙追上去,殷勤笑道:“大小姐刚才说,要将我升至二等呢,我得去回个话。”

她生怕自己的铺位被占,赶忙向杜玲珑表忠心,“大小姐,家啥时候都能回,但是作坊的活儿可不能耽搁,我这就去上工!”

杜玲珑点点头,叫小丫鬟去给学徒那边的管事嬷嬷传话,吴彩云赶紧将铺盖搬走,总算有了一张小木床。

小吴眼含热泪,我太难了,做那些布偶胚子用尽了力气,总算跳出了学徒大坑。再也不用背呼噜吹脸,再也不用睡到半夜被大婶的腿压醒。

等她兴冲冲走进新的工房,才发现这是另一个大坑。

这边发的料子,都是贴身舒适的里料,只有衣领是有变化的,有的用织锦,有的用刺绣。

吴彩云忍不住问管事姑姑,“咱们二等裁缝,不是照现成的样子做吗?”

管事姑姑指了指样衣,“这不是样子吗?”

“可是,这不是就是中衣吗?”

管事姑姑皱了皱眉,“怎么,中衣不是衣?”

“可我以为……”

“你以为是做华丽外裳?”姑姑轻笑一声,“二等裁缝也是分组的,咱们这一组,做的就是中衣和衬裙。你若不愿,那就回去原来的工房罢。”

吴彩云刚刚沉浸在不用直面婶子呼噜的快乐里,让她回去?那比打她一顿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