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密布,京城波诡云谲,就连平日里最为繁荣的街道如今都户户紧闭着大门,生怕外面的动静波及到自身。
皇宫之内,越靠承乾殿近,刀光剑影便愈发的重,而在后宫之中,却是寂静无声到能听得见每一个人的心跳声。
南知鸢怀中圈着的是棠姐儿,棠姐儿前段时日生了一场病,如今脸颊边的消瘦也在这些时日之中慢慢地养回来了。
那日,南知鸢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拒绝了崔令姿的提议。
在她的心中,纵使知晓谢清珏是那个无法割舍的存在,可远远不及挂在她心尖尖上的棠姐儿重要。
她是谢清珏的妻子,却更是棠姐儿的母亲。
南知鸢的想法崔令姿大概知晓,也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只是错过了这一回,南知鸢到如今整整两个月的光景,都没有再见到谢清珏一眼。
而宫外的那些声音,说谢清珏再不可能得到重用,谢家日后必定日落西山的话,就算是在深宫之中,南知鸢也能隐约听见。
厚重的云层垂落下来,便是平日之中万事都没有放在心上的崔令姿,如今的面容上也不免染上了焦急。
“阿鸢,你说...”
崔令姿转过头来,想着要与南知鸢说些什么,可是在她看见南知鸢怀中的棠姐儿时,舌尖一转,就将即将说出口的话给吞入腹中了。
棠姐儿如今已经过了四岁,是有记忆的年纪,崔令姿不想叫棠姐儿幼年的记忆之中感受到惊心动魄,蒙上一层厚厚的阴影。
南知鸢隐约察觉到崔令姿要同她说些什么,将怀中昏昏欲睡的棠姐儿交给了柳絮。她轻声说道:“好好照看小姐。”
柳絮微微颔首,静悄悄地将棠姐儿带回了里屋。
整个启祥宫正殿静悄悄的,可外边传来的声响,却每一息都踩在了崔令姿的心尖上。
她看着面容沉稳的南知鸢,终究是将心中的疑惑给说出来了。
“阿鸢,你说这一回,不会有什么事吧?”
即便崔令姿是相信陛下的,可毕竟这么大的事,她心中总归是有些犯怵的。
南知鸢转过身来,看着崔令姿。
如今的崔令姿比先前她初见到的时候,要丰盈了许多,就连面上都带着小女儿家的娇俏,怕是连崔令姿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变化。
南知鸢抬眸对上了崔令姿的眼睛,她自然察觉到了崔令姿这发自内心的紧张。
崔令姿所担忧的事情,南知鸢也未尝不是呢。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谢清珏这段时日去做的事,不就是为了今日吗?”
崔令姿听着南知鸢的话,竟也生了旁的心思与她调笑。
“阿鸢这是多相信谢大人,定然能将这些事情都办妥?”
南知鸢并没有立马回答崔令姿的话,只是低垂下头来笑了笑。
日暮西垂,南知鸢抬头之时,恰好瞧见了外边的烟雾。
突然,南知鸢一下站起身来了。
就连崔令姿都没有意料到,吓了一跳。
她急忙跟在了南知鸢的身后:“阿鸢,仔细些。”
仔细些你的身子。
南知鸢似乎是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她眼眸一亮,轻声道:“天,晴了。”
崔令姿有些不明所以,可抬头望向天时,只见那春风刮过,引得人为放出的烟雾往一旁倾仄着,橙黄色的落日一下撞进她们的视线之内。
崔令姿瞬间哑然。
她们静静地站在原地,可下一刻,便是匆忙的,沉重的脚步声打断了她们的思绪。
南知鸢与崔令姿不自觉地抬起头来,望向外边。
就连指尖也下意识蜷缩了起来。
外边是谁?
走投无路的反派?
误闯进来的士兵?
还是...
“砰砰——”
敲门声响起,略显急促。
可这个场景之下,无人敢擅自开门门。
南知鸢嘴唇动了动,刚要说些什么。
忽然,墙角闹出了动静。
南知鸢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未脱下盔甲的谢清珏,面上还沾染着血迹,就这么翻墙而来。
他随意盘好的发髻上大概是因着方才的动作,沾上了几棵野草。
原本在男子之中算得上白皙的面容,如今落入南知鸢眼里的时候,却是多了几分黝黑与沧桑。
南知鸢唇瓣翕动。
而谢清珏见南知鸢瞧见了他,素来清高的谢首辅,不自觉地牵起唇角,不喜形于色的他,在外人的注视之下快步走来。
他想将南知鸢揽入怀中。
可谢清珏的动作尚没有实施。
南知鸢瞬间皱起眉头来,就要往后退一步。
谢清珏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受伤。
他喉咙沙哑:“我——”
南知鸢见他误会,急忙摆摆手,可还没有等她说些什么,一旁的崔令姿便笑着解释。
“谢大人,阿鸢,她有喜了!”
碎金一般的夕阳,倒映在谢清珏的眼眸之中,他被这惊喜冲昏了头。
他一下将身上的盔甲脱下,笨重的盔甲落在地上,掀起一层薄薄的尘土。
谢清珏一下将南知鸢拥入了怀中,动作轻柔,像是对待最为至高无上的珍宝。
“阿鸢,谢谢。”
感谢她能教会他何是爱,如何爱。
漫漫人生路,日后,总有他在前,替她们遮风避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