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然许久未被这般重视过,霎时间,眼尾处忍不住的热泪盈眶,似欣喜、似感动,独没有难过。
正欲起身下轿,却被慕諵璟抢先了一步,躬身抱起她进了府,入眼处皆是热闹、喜庆之景象,可见重视的程度非同一般,早已远胜于寻常人家娶亲。
离高堂不远之处,慕諵璟小心放下她,待她稳步站定,自然牵起她柔嫩的手,一同迈向肃然的高堂。
那一刻,她心里格外安心,仿佛就此落了定,波澜再不复起。
两人笔挺站定,接过下人递上前的牵红,各自握紧一头,一同稳步向前。
不多时,两人行至高堂前规矩站定,司礼略显粗犷的声音适时响起,尽数回荡在空旷的上空。
同一时间,两人皆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只差一步,拜过高堂,她们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亦能牵着彼此的手,幸福的走完这一生。
只可惜,事与愿违啊,如果早知道是那样的结局,她情愿没有那场盛大、隆重的婚礼,她只想要他好好的,她只要他平平安安。
那一场婚礼,成了她忘不掉的噩梦,成了她不愿意想起的过往,成了她心里最为痛苦的存在。
往事悄然浮现,俨然历历在目,让人不敢忘,亦不忍忘。
九岁那年,她遇见了今生的光,也再未放开过那双手。
原以为就此找到了此生挚爱,却不想,几经辗转、物是人非……
思绪愈发不由人,渐行渐远,尘封的记忆随之而来……
“一拜天地,拜,再拜,三拜,起!”
司礼缓缓道,声音洪亮至极。
新人向着门口的方向,渐渐的下跪、磕头、再磕头、三磕头,彼此搀扶着缓缓起身。
“二拜高堂,拜,再拜,三拜,起!”
新人转身向着高堂,下跪,磕头,再磕头,三磕头,彼此搀扶着缓缓起身,像是而暮之年的老人,步履蹒跚的走向彼此似的。
“夫妻对拜,拜,再拜……”
司礼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突如其来的一伙人给打断了。
“来者何人?”
司礼满眼的惊恐道,宾客们散作一团、四处逃窜,府里到处乱作一团、杂乱无章。
慕諵璟将她护在身后,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一群人,手不自觉的微微握成拳,一副随时准备出手的模样。
“……”
为首的男人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两人,眼中晦涩不明。
顷刻,男人略微抬手,混杂着喧嚣一声令下,两伙人针锋相对般莫名起了争斗,纷纷舞刀弄枪起来。
使得四周未散尽的宾客恐慌不已,个个拼了命似的,四下逃窜。
一时间,慕府里乱作一团、杂乱无章,入眼处无不是乌烟瘴气之象。
长时间的打斗已经让府里的下人有些吃不消了,慕諵璟在一旁观望了一会儿,将身后的她安顿好,看着她稚嫩的脸庞,也被迫加入了漫长的打斗里。
彼时的她,蜷缩在周边的桌角里,脸色煞白,不自觉显露出惊恐之色,迟迟不敢掀开头上的盖头,抬眸细看所发生的一切。
她被慕諵璟保护着,缩到了这个还算安全的角落,一直颤颤巍巍的不敢动,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深怕会因为自己的软弱,手无缚鸡之力,而拖了慕諵璟的后腿,还因此连累了他,害他被抓或是被杀。
好半晌,周遭没了响动,仿佛就此陷入死寂般,她终于鼓足勇气,小心掀开盖头一角,睁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往外看去。
到处都是尸骨,死的死伤的伤、死相极其难看,甚至有些眼睛都来不及闭上。
那场面残忍至极、惨不忍睹,她一时间被吓傻了,失神的愣在原地,整个人呈呆若木鸡状,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顷刻间,一把锋利的剑指上了她纤细白皙的脖颈,悄声划出一道狰狞的红痕,时不时的掺着些腥红的血迹。
她蓦地放下盖头,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着,霎时间一动都不敢动。
另一边的慕諵璟也注意到了她的情况,当即毫不犹豫的向着她跑来,以身犯险、挡在了她面前,将剑锋对准了自己。
盖头下的她,对一切毫无所知,被吓得一动不动,眼睛都不敢眨。
不多时,男人挥动利剑,瞬间鲜红直流、血流不止,转瞬间,慕諵璟应声倒在了血泊里,轻浅闭上了眼睛,再未生有睁开的迹象。
倒下之前,他将她紧紧的护在了尚有余温的怀里,捂上了她泛着泪光的眼睛,有意遮挡她清明的视线,不让她瞧见他这副将死之样。
直至意识一点点散去,他渐渐的没了力气。
只一瞬,他彻底没了呼吸,捂住眼睛的手也渐渐滑落,无力的垂放在她身侧。
分明只差一步,也只差一步,再之后,慕諵璟没了动静。
他死了,死在了最爱之人的身边,死在了前不久拜过的高堂上,死在了新婚的夜里,独留下了她一个人。
好一会儿,她感觉到了周遭的沉寂,与慢慢淡去的动静。
她小心翼翼的掀起了盖头,入眼望去,满是刺眼的红,周遭血流成河。
空无一人、尸横遍野的高堂,满地的狼藉,还有远处那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那一刻,她莫名的慌了。
“諵璟,你怎么了?”
“諵璟,你醒醒,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諵璟,你醒醒啊!”
“諵璟,你到底怎么了?”
“諵璟,你醒醒啊!”
“諵璟,我们还没有拜完堂呢,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諵璟,你醒醒啊!”
“諵璟,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漫天大雨里,林初星哭得撕心裂肺、痛彻心扉,仿佛一个没有家的孩子,无助至极。
痛裹挟着恨席卷全身,顷刻钻入她满目疮痍、千疮百孔的心房,使得她呼吸紧促、眼前一黑,差点撑不住倒了下去。
她猩红着眼,看着慕府满目疮痍,尽数萧条。
好半晌,她抬眸看向了府门口,还没来得及撤下的一伙人,眸中尽是狠绝与冷寒。
没一会儿,她随手捡起地上的利剑,向那一伙人的身影刺去,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倒下,她笑得妖孽、邪魅,复又带着点凄惨、绝望,眼中的亮光一点点散去,只余下狠绝与满目猩红。
她趁那些人还未反应过来,先一步刺入了他们的胸膛与肺腑,心里说不出的快意与刺激,手里的长剑再未停下过。
顷刻间,为首的男人做出反应,飞快将掌心的长剑调转,顺势捅入她干瘪的腹部,一瞬间鲜血直流。
她忍着身心上的疼痛,提剑向他刺去,被他反应敏捷避开了,复又将手里的长剑抽离了她的心口,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剑抽离的一瞬间,她无力的倒在了血泊里,将那半张皮面下的脸,记得深硬、刻骨,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鲜血大口大口往外涌,怎么止也止不住 ,没一会儿,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顷刻昏死过去,脸上久久未有转醒的迹象。
那一夜,本该热闹的洞房花烛夜,两位新婚燕尔的新人,倒在了血泊里,从此阴阳两隔、天各一方。
倾盆的大雨整整下了三日,丝毫没有减退之势,像是在为慕府的灭门悲悯、哭诉。
雨水冲刷着躯体上的痕迹,试图让一切归于平静,就此被揭过,轻易覆没、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