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简之和孟诗鹤从宋春萍家出来，进了电梯，一路下行。
“程振奇那里没什么事吧？”刘简之问。
“事大了。前两天在浅草旅馆那边被杀的两个宪兵，就是他干的。”孟诗鹤说。
“真是他？”
“程振奇不甘静默，想弄点事，还可以理解。周沪森居然也被他说动，今天差点在公园里动手，想朝台上的几个日本军官扔炸弹！”
电梯突然停住。
电梯门“嗤”地一声打开，一个商人模样的人走了进来。电梯门随即关上，继续下行。
“银座最近在放什么电影？”孟诗鹤问。
“不知道。”刘简之说。
“我们去银座看看去？很久没看电影了。”孟诗鹤说。
“还是去喝咖啡吧！”刘简之说。
“每次都喝咖啡，腻啦，还是看电影去吧！”孟诗鹤说。
“好吧，”刘简之道。
商人模样的人回头看看孟诗鹤，又朝刘简之微笑了一下。
电梯在一楼停住。
刘简之和孟诗鹤跟在商人模样的人后面，走出电梯。
到了门口，商人模样的人扬手招停了一辆出租车，坐车扬长而去。
刘简之放下心来。
“我们是不是反应过敏了？”孟诗鹤说。
“还是小心一点好。”刘简之说。
两人坐上停在门口的汽车。人们已经习惯看见车顶上的收音机天线，没人注意到这辆车。
“我们去哪里？去郊区？”孟诗鹤问。
“不去那么远，我们沿着护城河走，围着皇宫绕圈子。”刘简之说。
刘简之发动了汽车，亮起车灯，朝着皇宫方向开去。此时街上车流成河，安装有天线的汽车，收音机响成一团。
刘简之把收音机打开。姜夔改进了设计。现在能一边听收音机，一边发报。
孟诗鹤连接好发报机，从刘简之的座位下拿出发报电键，开始发报。
刘简之瞪大眼睛，一边开车，一边留意四周，预防宪兵司令部的无线电侦测车突然窜出。
通过一个路口，刘简之把车开向护城河边，不时望向左侧的护城河对面黑黝黝的松林。远远看去，裕仁的皇宫一团漆黑，只有护城河边的路灯为皇宫守卫散发出黄色的亮光。
“发完了吗？”刘简之问。
“马上就完。”孟诗鹤说，“不过，我还得再发一遍。”
“你要把情报发给延安？”刘简之回过头问。
“是。高官投日可不是一件小事，我必须把这个消息报告给延安。”
远远有一辆警车亮着警灯开来。
刘简之打开收音机，把声音放到最大。一手操控方向盘，一手掏出手枪。
警车漠视刘简之的存在，也不稍减车速，从刘简之的车旁疾驶而过。
东京宪兵司令部的无线电侦测室，很快就侦测到了孟诗鹤的发报。
“鸠山少尉，有人移动发报！在围着皇宫打圈！相比上一次发报，这个发报员技术更加娴熟！”侦测员大声喊叫，拿起纸笔，记录电码。
鸠山武司立即走了过来。
侦测员将收到的电文递给鸠山武司。
“继续侦控，我去报告高桥中佐。”鸠山武司说。
侦测员道：“是。”
鸠山武司随即推开了高桥中佐办公室的门。发现中村中尉站在屋子里。
“中村中尉，高桥中佐呢？”
“鸠山少尉，什么事？”
“疑似中国间谍又发报了。”鸠山说。
“电文呢？”
鸠山将抄收的电文递给中村。
“中国特工再次采用移动方式发报，发报机正围着皇宫绕圈。”鸠山说。
“不好办那，鸠山少尉。石野大佐亲自下令，不准在皇宫周边随意开枪。等你带人带车赶到护城河边，只怕他们早就撤了。”
一个侦测员走了进来，手上拿着电文。
“鸠山少尉，中国特工又发了两份电文。”侦测员将电文递给鸠山。
鸠山武司接过电文。
中村雄二拨通了高桥圭夫家的电话。
“高桥中佐，中国特工又发报了。”
“到案情分析室等我，我很快到。”高桥圭夫说。
与此同时，美由纪也先后接收到了这四份电文，连忙开始破译。
美由纪惊奇发现，一份电文中出现了如下字眼：
日本本土仅剩一个师团的兵力，目前日本正大举征兵。
“现在，日本本土仅有一个师团，哪里还有兵可调？日本后备兵源堪忧啊。”美由纪想起铃木四郎两个小时前，在居酒屋对佐藤彦二说过的这句话。
也许是巧合吧？美由纪心想。
美由纪接着发现，两份电文，是用两套密码分别发送的，这让美由纪百思不得其解。
美由纪突然想到了双面间谍这个词。
她站起来，走下楼梯。
“你去哪里？”铃木夫人问。
“我去台里看看。”美由纪说。
“什么时候回来？”铃木英夫问。
“两小时以后。”美由纪说。
美由纪出了门，直奔门外不远处的电话亭。
取下话筒。
拨号。
“新闻部！”电话里传来田山木原的声音。
“田山君，佐藤君在吗？”美由纪问。
“佐藤君不在。有事吗？”
“没事，打搅了！”
美由纪挂上电话，重新拨号。
电话没人接。
美由纪放下话筒，自言自语，“佐藤彦二去哪里了？”
去新闻部没有意义。
美由纪重新回到家里。
“你怎么又回来了？”铃木夫人问。
“我改主意了！”美由纪说，“明天再去！”
高桥圭夫一走进案情分析室，开口就问在场军官。“什么情况？”
“刚刚，中国特工又发报了。”鸠山武司说，“这一发就是四份。”
“四份？在什么位置发报？”高桥圭夫问。
“移动发报，围着护城河绕圈子。”鸠山说。“我们的侦测车又大又笨，完全……派不上用场。”
“派宪兵设卡也不行，他们就在天皇眼皮底下……”中村雄二说。
“不禁止车顶天线，就只能是这个结果。”高桥圭夫说。
“我们找石野大佐再争取一下，”中村中尉说，“立即禁止装有天线的汽车上路行驶。”
“问题不在宪兵司令部。”高桥圭夫说，“首相也想在车里听收音机呢！”
“真是荒唐。”中村雄二说。
高桥圭夫问：“警视厅按我们的意思，通知各个警署了吗？”
“我问过了，东京警察厅已经通知各个警署，从前天开始，对所有租赁房子的租客，一律拍照登记，并且报告宪兵司令部。”武田泰一说。
“我感觉这种办法没什么用，中国人最懂得狡兔三窟的道理。说不定他们已经买下了多处住房，自己当起了房东。”中村中尉说。
“那我们不能什么也不做吧？”竹下健太郎说。
“让警察厅去筛查一遍也好。”高桥圭夫说。“中村中尉，你陪我去街上转转，你们几个，都回去休息去吧。”
“是。”中村中尉应道。
高桥圭夫开车出了宪兵司令部大院，载着中村中尉，沿着深夜寂静的街道，不快不慢地向前行驶。
“我们去哪里？”中村雄二问。
“心里烦闷得很，出去兜兜风。”高桥圭夫说。
“刚才应该带上几个宪兵。”
“带兵？你害怕啦？”
“不是我害怕，我是担心中佐您的安全。”中村中尉说。“不光是中国特工，觉醒联盟的人，也经常对落单的日本军人下手。”
高桥圭夫侧头看了一眼中村雄二。
车内黑暗，高桥圭夫无法看清中村中尉的表情。
“我从参谋本部听到一个消息。”中村中尉说。
“什么消息？”高桥圭夫问。
“如果反情报工作再没有进展，石野大佐和您都将被换掉。”中村中尉说。
“吱嘎----”
高桥圭夫猛地一脚刹车，将车停住。
“消息可靠？”高桥圭夫问。
中村中尉点点头。
“谁有能耐谁来，我随时让贤。”高桥圭夫声音酸楚的说。“我的老师看来要跟着我倒霉了 。”
“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参谋本部放弃这种想法。”中村中尉说。
“你说说看。”
“立即抓捕两个被我们锁定已久的苏俄间谍。”
“不行！”高桥圭夫立即否定。“抓两个苏俄外围谍报员，失去钓大鱼的机会，很不合算。”
“中佐，如果不这么干，您，还有石野司令，就都得下课。”中村中尉说，“我们不能因小失大。”
“抓两个，失去抓一串的机会，对帝国反情报损失太大。作为帝国反情报课长，我不能这么做。”
中村中尉一时沉默不语。
高桥圭夫载着中村雄二，围着皇宫跑了一圈，然后驶到高桥圭夫家门口停下。
“中村，你把车开回去。明天早上再把车开过来接我。”高桥圭夫说。
“是！”
高桥圭夫下了车，中村中尉把车一溜烟开走。
高桥习惯地朝街对面望了一眼。对面的佐藤彦二家一团漆黑，八木太太家还亮着灯。
“这个八木太太真是愚得可以！你再努力，也不会对战争结局造成任何影响。”
高桥圭夫嘟囔了一句，转身走进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