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血战已经过了二十天,阎应元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渐渐的成为了江南人尽皆知的大英雄。
史可法坐拥两镇强兵,结果却丢了兖州,又生死敌手。一个小小的知府,竟然光凭着民壮,就撑了二十天,毙杀鞑子超过了一万人,两厢比较,差距何止云泥!
要不是史可法死了,只怕都要被打入昏聩无能的名册。
正因为有了对比,阎应元才更显的可贵,南明已经下达了旨意,破格提拔阎应元为兵部左侍郎,江北经略,随后又加了太子少保衔。升官之快,简直是一步登天。
不过南明对阎应元的支持也仅仅是如此,不光没排除一兵一将,就连粮草饷银都送不进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扬州军民血战,却是一筹莫展。
阎应元心里也清清楚楚,这种时候唯一靠山就是顾振华!
这位坐镇扬州一天,他就敢血拼到底。
刚刚打退了一轮鞑子的攻击,阎应元的左臂挨了一箭,医官正帮着他拔出箭头,包扎伤口。就在这时候,康大力突然疾步匆匆的来到了城头之上。
阎应元一见,顿时是大喜过望。
“康营长,你怎么来了?难不成……”
康大力急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笑道:“阎大人,你赶快跟着我走吧,东家要见你!”
这些天阎应元也抽空去报告军情,顾振华更多的就是听听而已,可从来没有主动找过自己。现在这么反常,阎应元顿时心头就热乎了起来,难不成这位准备露面了吗?
“好,咱们这就走!”
阎应元草草的缠上了伤口,撒腿就跑。看得城上的人都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各位兄弟,谁这么大的面子啊。一句话阎大人就过去了?”
“谁知道啊,我看像是好事,要不然大人不会这么高兴!”
阎应元不管这些人议论纷纷,他飞快的来到了顾振华的住处。刚刚进了小院,就见到顾振华正在穿戴盔甲,换上了一身的戎装。
阎应元顿时狂喜起来,忍不住大笑道:“国公爷,您这时候亲自督战吗,万斤重担,总算是能交出去了,卑职这些天可是都要被压垮了啊!”
“哈哈哈,阎经略,你没那么容易垮。照我看,再撑几个月都没问题。”
“国公爷您可别拿小人开玩笑,鞑子这些天又调来了不少红衣大炮,天天对着城墙轰,扬州城墙损坏严重。我真是担心撑不了多久。”
顾振华这时候已经穿戴好了,手里按着剑柄,浑身上下笼罩着一股杀气,威风八面,简直犹如天神相仿。
阎应元抚掌赞叹:“不愧是杀得鞑子望风丧胆的蓟国公,您要是在城头一站,保证鞑子抱头鼠窜!”
“阎经略。别给我灌*汤了,实话告诉你,我可不准备上城。”
“啊?那,那您这是准备做什么啊?”
“杀洪承畴!”
阎应元一听,顿时吓得挑起三尺高,惊得浑身发颤。
“国。国公爷,您老别开这种玩笑啊,洪承畴身在鞑子军中,难道您要亲自冲阵,去杀老贼不成?那可是几万大军啊。就算是常山赵子龙也没有这个本事啊!”
一旁的方剑鸣顿时笑道:“阎大人,你误会了,国公爷用了一计,把洪承畴老贼调出来了?”
“当真?”阎应元瞪大了眼珠子,简直不敢相信。
顾振华微微一笑:“没错,老贼对待他娘,还算是孝顺,本爵早就让人把洪母带过来,然后暗中放出消息,让洪承畴去救老母,然后我再亲自出手,减除这个老贼!”
顾振华说话之间,透出了强烈的自信:“这个办法虽然不算光明正大,但是洪承畴对大明太了解了,威胁也太大了,不得不用这种小人策略。”
阎应元这时候才恍然大悟,笑道:“国公爷,这恐怕就是您不愿意暴露身份的原因吧,要是洪承畴知道顾振华在他的对面,这家伙肯定不敢犯险!”
顾振华笑道:“也不光是如此,本爵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我派遣的人马已经从海路杀进辽东,已经捣毁了老奴和皇太极的坟墓,只怕这几天就会有消息传过来!”
“什么?”杀洪承畴已经让阎应元觉得匪夷所思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更加要命的事情,这位国公爷也太神了吧!
阎应元艰难的咽了口吐沫,说道:“国公爷,这么做恐怕不好吧,万一鞑子一怒之下,也挖了我朝的皇陵,那让陛下,还有天下万民如何是好啊!”
顾振华听到了这里,仰天大笑:“报仇而已。阎先生,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句话你好好想想吧!”
顾振华交代之后,当即带着人从水门离开扬州,留下了阎应元,眉头紧锁,哑口无言!
……
“相爷,根据线报,老夫人的船队逆流而上,已经在泰兴登陆,正有一伙明军押着他们,向扬州而来!”
洪承畴老脸之上,颜色变了又变。咬着牙说道:“明廷无德,竟然祸及家人,实在是可恶至极,用这种卑劣手段,明廷的气数已经尽了,我大清兴旺,那是天数使然,一帮跳梁小丑,焉能陷害老母!”
洪老贼到了这时候,还不忘替主子抹粉,他恐怕是忘了剃发易服,跑马圈地,那才是真正的无耻!
两千精骑,随着洪承畴,像是一阵旋风一样,杀到了泰兴。
他们是半夜杀来,守城的士兵没有什么提防,洪承畴一下子得手了,他带着人马一直冲到了县衙,将衙门包围起来。
“里面的明狗听着,赶快将老夫高堂送出,还能饶你们的性命,要不然老夫就只有大开杀戒了!”
洪承畴带着人趾高气扬,差不过过了一刻钟,突然县衙的大门敞开,有人搀扶着一个老迈的妇人。缓缓走了出来。
这个老妇身穿着诰命官服,手里拿着龙头拐杖,颤颤哆嗦。
“洪仁,怎么这么多人啊。乱哄哄的,到底是谁来了?”
仆人洪仁急忙说道:“老夫人,是一群禽兽!”
洪承畴一听,顿时就冲冲大怒,用马鞭指着洪仁说道:“狗奴才,老爷在此,你难道不认识了吗?”
老家人洪仁故意揉了揉眼睛,疑惑的说道:“老汉只看到一群穿的像花屎壳郎的东西,脑后顶着一根尾巴,脖子上还拴着链子。袖子跟马蹄一样,这哪里是人的打扮,分明就是一群畜生啊!”
“哼,这乃是顶戴花翎,朝珠补褂。你个狗奴才不要胡说!”
洪承畴说完之后,冲着老母躬身施礼。
“母亲,孩儿来救您老人家了,还请您老跟着孩儿一起走吧。”
“你,你是承畴吗?”
“不错,正是孩儿!”
“胡说!”洪母突然顿了顿拐杖,大声说道:“我儿已经在松山战死。为国尽忠,我洪家世代忠良。老身每日里痛哭孩儿,把双目哭瞎,把心血耗尽,恨不能立刻去阴曹地府,在和我那可怜的孩儿见面啊!”
洪承畴一听。只当是老母年高昏聩,他急忙紧走了几步,到了洪母面前。
“娘亲,您当真看不见孩儿吗,那您总该知道儿子的耳朵边有一颗朱砂红痣。不信您老可以摸一摸!”
说着洪承畴把脸伸了过去,就在这时候,老洪母突然抡起了巴掌,照着洪承畴的脸狠狠的抽了下去。
这一巴掌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打得洪承畴原地转了一圈,血沫子从嘴角流了出来。
“娘,您为什么打孩儿啊?”
“老身什么时候多了个汉奸儿子,你这等狗贼,还配说是洪家子孙吗!”
洪母说着,举起手中拐杖,照着洪承畴就打了下去。洪承畴吓得慌忙退后,战战兢兢的说道:“娘亲,您老千万别动怒,请听孩儿说一说这满腹的委屈!”
“委屈,你还有委屈?”
“娘亲,自古兴衰交替,那是使然,想当初管仲也并非效忠齐桓,魏征本是建成太子之人。贤臣择明主,明廷无道,崇祯失德,天下如沸如汤,万民受难。大清皇帝英明睿智,雄才大略,孩儿本想着为国一死,可是转念想要是能辅佐大清皇帝,一统河山,天下大治。虽然与德行或有亏欠,但是也不失为拯救黎民的一条路子,儿……”
“哈哈哈,说的好听,老身怎么听说是鞑子皇帝把自己的妃子送到了你的面前,看着美人,洪承畴睡了一宿,就剃发易服,当了奴才,我儿真是好本事啊,竟能给大清皇帝戴上绿帽子,老身也与有荣焉啊!”
洪承畴慌忙摆手:“娘亲,绝无此事,绝无此事啊,孩儿归顺大清,乃是顺天应人,也是为了我们母子能够再见,一家人安享天伦之乐。陛下早就下了旨意,封老母为一品诰命夫人,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呸!”
洪母轻蔑的啐了一口,骂道:“不过是贪生怕死四个字而已,你好好拍着胸脯,问问自己,你幼年的时候,熟读经史,汉苏武,宋文山是什么人物?你当年也说过也学于少保,一腔热血,为国尽忠。到了如今,你竟然充当鞑子的走狗,残害中原百姓。我且问你,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多少汉人,丢了自己的脑袋?小民尚且有羞耻之心,对鞑虏咬牙切齿,你这个孽子,竟然什么都忘了,你还算是人吗,老身不幸,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一个孽障!老天啊,来个霹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