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吗?”
博士走出市政厅,却看见江徽斜倚在门口等着他。
博士比了oK的手势:“本博出马,一个顶俩!”
“等等!”博士顿时愣在原地,“你都听到了?”
“什么?”江徽反而不解。
没听到就好,博士想,要是让江徽知道他对坎黛拉大诉衷肠,谈论的主角还是她自己……这种事想想都尴尬。
江徽倒是像没察觉到博士的异常,只是和没事人一样问道:“你和她都聊了什么?”
“合同在这里,你自己看吧!”
博士把谈妥了的合同交给江徽,然后江徽看了一眼便如凉气入腹,大热天从头寒到脚趾尖。
“这种条约……真的……真的有人敢签字吗?”
江徽说话都不利索了,短短一个小时的功夫,李鸿章掉榜二、袁世凯掉榜三了!
这是谁的部将,竟如此勇猛,不怕被人骂死吗?
“你这就是典型的传统思维了吧!”博士不介意为人师一回,“只有大国或是曾经辉煌过的国家,才会觉得这种条约很憋屈。”
“像这片大地的小国小地区,巴不得有个强大的势力来保护呢!”
江徽迷茫道:“这么说,她还得谢谢咱?”
“呵呵,多索雷斯人没有民族意识,至少大部分是这样的,他们只在乎明天吃什么,反而对于多索雷斯究竟是谁在把控这等大事,他们不在乎,因为天空一直如此。”
如今的罗德岛,已经替代了市政厅的功能,成为了多索雷斯的深层政府,博士可以按他的想法来建设这里了。
现在想想,这座城市可太棒了!四方都是战乱,而它一直在人们的印象中就如同茫茫海洋的一片孤岛,里面发生了什么动静都不会引人注意。
博士需要这种低调的环境,以免四处树敌。
“走嘛?”博士向江徽伸出手,“一起回罗德岛啊。”
江徽婉拒了博士的邀请:“我在外面待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好,”博士不多怀疑,只是提醒道,“有什么事情和大家说,不要一个人去做。”
“好!”
江徽目送博士向罗德岛的方向走去,她孤身走向海滩,海风如母亲的手轻抚她的面颊,她不会因为来者是何人而改变自己的慷慨。
江徽低头喃喃自语:“多索雷斯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我是谁?我来自何方?我为了什么?”
远处的海浪依旧拍打着海岸的礁石,陆地就此止步,前面是海洋的领域。
恍然间,天地只剩江徽一人,即使是她微小的呼吸也在无垠的大地回荡着,直到世界的尽头。
“或许我应该洗把脸冷静一下。”
江徽不知为何而感到忐忑,她这样的,怎么敢与真正的好汉相提并论呢?
她走近了海岸,她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多索雷斯的内海,不会有恐鱼上岸的,放心吧。
海水淹没了江徽的脚跟,每一次潮起潮落,江徽都在担心,潮水退去之后,被淹没的地方是否还会存在?
她回首看向多索雷斯,完好无损,没有任何被灾害侵蚀的模样,只是这偌大的城市空无一人。
对,空无一人。
这里是江徽的空间,无限接近于“无”的概念,只要江徽想的话。
有时候江徽自己也搞不清,自己的空间和现实的区别。
如果有一天她将此地认作现实,那她会不会一辈子就困在这里?
如果人们误将此地认作现实,那他们必将一辈子困在这里,随江徽而存在,随江徽而灭亡。
“我好累……”江徽躺了下来,意识逐渐放松,或是说,她有什么东西被缓慢从身体里抽离。
她举起雪白如藕的手臂,皮肤光滑细腻,只是没有感染者应该有的源石结晶。
“啊!!!!!”
江徽不知想到了什么,惊恐地尖叫出声,她像发了疯一样跑到海岸边,丝毫不顾滚滚而来的海潮拍湿她的衣服。
海水没有给江徽带来应有的清凉,海风也没有抚摸江徽的脸颊,她像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弃儿,即将跌入深渊。
海水失去了清澈,江徽只觉得万分污浊,就犹如在泥丸里洗澡,可她只想……
看清自己的脸。
天空也好,海洋也罢,让我看看,我是谁?!
江徽在海洋中回首,这一次,多索雷斯应有尽有。
被灾难害的流离失所的灾民,负责灾后重建工作的罗德岛干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记者……
这里是现实吗?还是江徽的想象?
江徽不知道,她想看清自己的脸,她应当看清自己的脸。
可污浊的海水成心与她作对,江徽上下求索,浩浩汪洋之中竟无一处清澈。
海水越来越深,淹没了江徽的脖颈,江徽努力地探出头来,海水中的失重感是她唯一能察觉自己在海里的办法。
她如一叶扁舟随浪潮起伏跌宕,四周都是波涛,哪里是陆地,哪里是海洋?
“妈的!”江徽终于忍不住了,她爆了粗口,可没人听到她的声音。
“*炎国粗口!”
江徽每张一次嘴,就有海水灌进她的肚子里,可她的口腔中感觉不到咸咸的味道,她甚至不知道眼泪顺着皮肤流了下来。
“镜子?哪里有镜子?”
恐惧之中,没有依靠之人就会想着别的办法来缓解恐惧,江徽费力地在海中扑腾,她的耳羽即将被大浪冲走,但她感觉不到。
“游回岸上……”
江徽回忆着游泳的办法,别管蛙泳还是狗刨,能游上岸就算赢!
海水淹不死她,但坠入海水就意味着她再也看不清自己是谁了。
像是发卡一样的黑色耳羽别在江徽太阳穴的两侧,一根被海水冲走,还有一根在风浪中苦苦支撑。
“屮!我宁可被大群吃掉也不想这么消亡!”
海浪更急了,它逆着江徽的方向,试图把江徽推进大海,江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江徽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她努力睁大眼睛,但可见度却越来越小。
“我不想死在我的源石技艺里啊!”
江徽哭喊,无人听闻,有一种声音在召唤她,她不是这片大地应有的存在,她是入侵者,也理应与入侵者站在一起,而不是混入小动物之中。
随着最后一根耳羽被海浪吹走,江徽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她淹没于海洋中,她的手努力伸出水面。
意识逐渐沉入深海,在江徽的视觉消散尽归于无前,她看见了闪烁的金芒,像是天边璀璨的烈阳。
“这是……”
江徽无力发出感慨了,她什么都失去了,她宁可一死了之。
“江徽!!!”
晨曦突破了昏暗的水网,怒吼传达了挚友的思绪,一只手坚定地握住了她顽强求生的胳膊,即使她沉沦于虚无。
只剩黑暗的江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的意识于此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