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市中心火光冲天,将黑夜烧的如同白昼。
德斯就坐在远处,一具尸体静静地靠在他的身边,如果不看胸口上的箭矢,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好冷。”
德斯把散落在地上的财富揽进怀里,以前无比可靠的金银却触之冰冷。
“给你。”
他将从富人区抢来的东西分出一半,塞进这具尸体的怀中,这些财物应有他的一份。
“我现在退出税警队还来的及吗?”
德斯自言自语着,这些钱够他生活好一阵子了,可以用来做点小生意,未来也算有了生活的依靠。
“来不及了哦~”
“啊!”
德斯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让他扣动扳机,锋利的箭矢向远方射去。
“不会伤到人吧?”他下意识想道,尽管现场兵荒马乱,伤到人了也没人管。
“等等,你是谁?!”
德斯跳开一步,将自动弩对准眼前人。
“………你保险栓关了干什么?”
“啊……”德斯忽然想起自己刚才顺手把保险栓重新关上了,他连忙打开,“谢谢提醒。”
江徽表情复杂,这种傻逼怎么在这片大地上活下来的?
算了,江徽自我解释道,也许是傻人有傻福。
“小同志,你还拿弩箭对着我?”
江徽这个坏女人见德斯似乎脑子不太灵光,便生起了想逗傻子玩的想法。
“你是……”
德斯见眼前的黎博利临危不惧,气质超然,很有王者风范,理所当然以为她不是一般人。
他扭头望向燃起熊熊烈火的富人区,不对呀,如果是生活在那里的小姐,见到他们这些税警就应该像见了鬼一样,怎么会跑来和他搭话?
“小同志呀,”江徽指向远处,“我有东西落在那边了,就在一处别墅里面,能帮我拿回来吗?”
“好的,什么东西?”
江徽愕然,这傻瓜怎么就这么直截了当地答应了?
“就是……一个熊玩偶……”江徽又发扬她信口胡诌的本事了,反正被识破了也不要紧,“要是没有它,我睡觉都睡不好呢~求你了,这对我很重要!”
按理说,什么都不许诺就让人去危险的地方帮忙,还是找一个没有任何特征的破玩偶,正常人都会拒绝并骂一声有病。
但德斯不正常,他真的去帮忙找了。
“你在这里等我,我尽量去看看,现在那里很乱,不一定能找到。”
江徽:“………”
经过这段对话,她确认了一个事实——这人就是个傻逼。
但聪明的江徽小姐,在这个傻子面前,犹自惭形秽,为什么呢?
她在夜幕下等了很久,她倒要看看,这个小傻蛋能给她整出什么新花样。
“你看看,这是你落下的吗?”德斯灰头土脸地回来了,抱着一个毛绒绒的耳朵处还被烧焦的大熊玩偶。
江徽再度无语,你真找啊?
“是……是的……你为什么要费劲帮我?”
江徽估计在混乱不堪的战场上找到一个熊玩偶的概率可能低于国足踢进世界杯的概率。
德斯笑得很开心,他骄傲地挺起胸膛,像是找到了存在的意义:
“你不是说对你很重要吗,我帮了你的大忙!”
江徽接过玩偶,将脸隐入夜色中,使德斯看清她不自然的表情。
别说,你还真别说,拿回去缝缝补补,晚上刚好枕着睡觉。
“是的,你要我报答什么吗?”
德斯干脆利落地拒绝道:“不用了,我知道有人需要我,就是最好的报答了。”
他坐在那具尸体旁边,腿部弯曲顶在胳膊上,单手托住下巴,年轻而质朴的脸上露出憧憬的笑容。
江徽负手而立,弯下腰问他道:“你的战友都在劫掠,你不去?”
“我去过了。”
“为什么要出来,是手拿不下了吗?还是说,良心受到了谴责。”
“因为……因为……”德斯低下头,“我只想赚点钱,可我不想杀人,却有人为我而死。”
江徽用脚踢了下德斯旁边坐着的尸体,刚死没多久还没完全僵硬的尸体倒了下去。
“是他?”
“是的。”
“你认识他?还是说他认识你?”
“都不认识。”
“那他凭什么会救你?”
“……”德斯说不上来为什么,他感觉很憋屈,像是胸中有一口气被积压着,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教我打开自动弩的保险栓,然后就被杀了……临死前,是他帮我把保险栓打开的……”
德斯整个蜷在一起,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头埋在膝盖上小声哭泣。
“他就是救了我……他教我开的保险栓……可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仰起头,脸上依稀能看到泪痕:“长官说死人能得到高额抚恤金,希望真的可以吧。”
江徽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抚恤金!
“你们的抚恤金有多少?”
“长官说死人能拿一千万,”德斯提到这个数字时加重了语气,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数额的钱,“也不知是江徽小姐发放还是保罗先生发放?”
江徽的心思活跃了起来,既不是自己发放,也不是保罗发放,而是坎黛拉发放!
前两个花的都是罗德岛的钱,让坎黛拉发放花的是市政厅的钱,选哪个不用多说吧?
嘿嘿嘿……江徽如魔鬼般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每一个牺牲者抚恤一千万,我就报两千万,每一个死人我就能克扣一千万!
“你放心,所有英雄的抚恤金都会按时按量发放的,呵呵呵呵……”
德斯抬起头来看向江徽,费解道:“你为什么这么开心?”
“我想起了高兴的事情。”客观上来讲,江徽没有撒谎。
“什么高兴的事情呀?”
德斯挪了挪身子,他也想凑个热闹高兴一下。
江徽贴近他的脸,然后恶狠狠地说道:
“老娘就是江徽!”
德斯:“………”
见这小傻蛋没反应,江徽抱着玩偶无聊地瘪瘪嘴,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
德斯突然说话了:“哦……”
江徽眼睛微眯,此子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是块成大事的料啊!
也许先前的木讷只是表象,他有可能是大智若愚?
现在想想,他愿意帮江徽去战场上找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未必是脑子不好使,应该说,这是最原始的善意。
江徽仍然没有放弃逗他玩的想法:“既见本尊,为何不拜?”
德斯站起身鞠躬道:“不好意思长官,刚才没认出你。”
德斯说的是实话,他反应比别人慢半拍,当别人都震惊的时候他反应不过来,等他反应过来别人都震惊过了,自然没什么好震惊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江徽这个聪明人没能看穿德斯这个傻蛋,那问题来了,谁聪明,谁愚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