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请小毛崽吃饭,完全是仇荣耀的意思,不仅是汪杰、洪玉她们不理解,就是做儿子的仇冰也琢磨不透父亲的用意何在,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
他曾问父亲:“爸,虽然你干不了几年了,但你现在,此时此刻还是周总的直接领导,有必要单独请他吃饭吗?这在逻辑上、情理上都说不通啊这,你到底什么意思吗你?”
仇荣耀说:“儿子,你留学海外,刚回来,根本就不了解霹雳国官场的一些规矩,和一些官场上的潜规则。请人吃饭,这里面大有学问,水深着呐。”
的确,在霹雳国官场,乃至于体制公门内,想干什么事就先吃什么饭。正所谓,常跟领导吃饭,升官是迟早的事;常跟大款吃饭,发财是迟早的事;常跟情人吃饭,肾虚是迟早的事;常跟异性吃饭,上床是迟早的事。
而霹雳国的食文化又是极其丰富,其菜肴之多,味之美,早已征服了整个风际星球的。有人说,霹雳国人有三把刀为世界所不及,第一把就是厨刀。吃的内容丰富,吃的方法自然也是五花八门了,有烤,有炖,有蒸,有卤,有烩,有熘,有炒,有拌……等等数不胜数。
当然咯,仇荣耀不会跟儿子讲述这些内容,对于儿子,他只能是谆谆教导、指点迷津。于是,他接着说:“你不仅要单独请小周吃饭,你还得送礼。”
“还要送礼?”仇冰更不解了,“送什么礼物呢?”
仇荣耀说:“不是物,而是钱。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就送20万现金吧,估计他不会嫌少的。”
“我去。20万。”仇冰彻底凌乱了,不可理解,“还要送现金。爸,这、这不是行贿吗?有这个必要吗?你就不怕督察办公室的人出面,闹个晚节不保?”
“儿子,”仇荣耀打断他的话,摆出一副在官场上身经百战,大获全胜的骄傲姿态,带着经验丰富的口吻说道,“你的意识狭隘了,这不叫行贿,这叫搞好关系,团结同事,筹集人脉,铺路。要想富,先修路嘛儿子。团结能人做大事;团结好人做实事;团结坏人不坏事。可小周呢?他既不是能人,也不是好人,更不是坏人。我在管理局干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对于小周这个人的成长经历嘛,我还是很清楚的,他是一个能量巨大的、后台过硬、不可小觑的人物。儿子,你现在虽然是进入了南江宾馆,但你还只是一个副总,宾馆还不完全属于你。你还要进步,也能更进一步。进步嘛,首先自己要行;其次要有人说你行;再次,说你行的人要行;然后,你说谁行谁就行;最后,谁还敢说你不行。儿子啊,你爸能当上管理局的书记,那纯粹是运气。书记一职,那就是天上掉下的馅饼,还有几年我就到站了。而你的路还很长啊,你的运气嘛,肯定不会有你爸的好。全凭运气,而不努力去给自己制造机会,打造运气,那是绝对不行的。”
为官之道,经验之谈啊!仇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仇荣耀进一步,不紧不慢地说:“小周是靠老省主的儿子,前南江宾馆总经理向前飞举荐上位的。关于他的任命,拍板的时候,京都燕家也跟我们管理局打了招呼,小周年纪轻轻,却手眼通天啊。还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听到消息,说他与现任南江城燕城主的关系非同一般,走得很近,是燕城主的人。而且嘛,最近,局里也出现了些传闻,说南江城组织部近日很可能会派他去南江城党校学习。进党校学习,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那就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回来后升职,接你老爸的班啊儿子。你想想看吧,你能与这样的人物搞好关系,会吃亏吗?你有亏吃吗?”
听到这会儿,仇冰方才有了幡然醒悟,茅塞顿开的感觉。于是,他深吸了一口大气,连连点头,郑重地说:“我懂了爸,我这就单独约他出来吃饭,我想,他应该会给面子的。”
“记住。”仇荣耀忽然板下面孔,严厉地说,“最关键的一点,重中之重,在他离开南江宾馆之前,务必请他为你写一封举荐信,举荐你接他的位置。嘿嘿,有了他的举荐信,在局里,我就好运作了,你接任南江宾馆总经理的职务,问题就不大了。至于20万嘛,也不多嘛。舍不得孩子,岂能套到狼呢?官职在身,何愁金银不来?”
“嘿嘿,”仇冰笑了笑,说,“这个周总啊,官运,还不是一般的好啊!”
“儿子啊!”仇荣耀慈爱的轻唤一声,老成世故的笑了笑,劝慰道,“你也不必太羡慕他了,在这人生的道场上,人人摸爬滚打,精疲力尽,各人自有各人的运势和造化嘛!你啊,留学在外,洋墨水喝了不少,但霹雳国古人的智慧,那也是不可不学啊!”
……
仇冰约请小毛崽吃饭的地点不是在南江城上档次的豪华酒店,而是当初小毛崽刚回南江城时,请兰晶吃午饭的小酒家,也就是那夜小毛崽与向前飞喝了四瓶酒,酩酊大醉的小酒家;李家巷的“华涛酒家”。
来“华涛酒家”吃饭,仇冰是经过了一番调查的,了解到小毛崽喜欢吃这家店的鱼嘴、鳝段。另外,那地方也够隐蔽,适合做交易,安全系数高。自然,对于仇冰单独邀请,吃鱼嘴饮酒,其目的与用心,小毛崽是一清二楚的。一封举荐信而已,不难办。故此,他就没跟他客气,喝了酒拿了钱,拜拜走人了。
离开华涛酒家,提着20万现金回到住处,把钱放好,小毛崽就去向前飞家见洪玉和清清她们了。接到涂昆的电话后,又匆匆忙忙赶回了南江宾馆。
涂昆的小车停在南江宾馆停车场,他是在车内给小毛崽打的电话。眼见小毛崽身影出现,走进南江宾馆。一直在车内等待的涂昆这才钻出了小车。
大约半个钟头,涂昆一人出来了,打开自己小车门钻了进去,然后启动车子,离开了。
……
20万现金送出去了。仇冰感觉自己应该是南江宾馆总经理无疑了,浑身极其舒坦。漫步在南江城大道上。看着道路两旁的酒店、宾馆和各类商家店面门楣上,那闪烁的彩灯,好像都比平时要明亮、鲜艳了许多。就连空气都比平时要纯洁、清新了几倍。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到这种宽松、淡雅的心境了,他感到格外愉快。
故此,仇冰不想这么早就回家,打算约南江大学读书时的老同学出来喝咖啡,聊聊天。巧得是,他还没掏出手机,老同学就打响了他的手机。
仇冰的老同学不是别人,而是小毛崽在湖西省株城见过的陆群。或许都是南江城不大不小的局级干部的后代,属于同一个圈子。在南江大学读书时,两人的关系就非常好。陆群喜欢李菲,追求李菲而去株城陪伴李菲度暑假,那主意就是他帮陆群出的。遗憾的是,李菲考虑到自己哥哥是个残疾,多有不便,为了照顾自家的生意,拒绝了陆群,大学一毕业便返回了株城,和哥哥一道干起了个体户。
大学毕业后,仇冰出国深造。而陆群则与南江城青山区百货大楼总经理的女儿恋爱并结了婚。婚后,在岳父和自己父亲的大力支持、帮助下,成立了一家名为“群利”的房地产公司。几年下来,他和妻子共同经营的“群利公司”,虽比不上仁旺集团那样的大集团公司,但也是风生水起,小有规模,在南江城内有些名气。
此刻,陆群打电话给仇冰,开口就说:“老同学,你可要帮帮我啊,拉兄弟一把”
仇冰笑了,对电话中说:“行啊,来吧,我也正想找你聊聊呐。”
陆群说:“就在‘月亮湾’吧,我请你喝咖啡。”
“月亮湾”咖啡厅不是很大,但幽雅的气氛最适合谈话。
进了咖啡厅,找到最边沿的位置坐下,陆群要了两杯最贵的咖啡,他大概是渴了、急了,顾不上喝咖啡应有的风度,咖啡一上桌,他不顾三七二十一,端起杯子就是一大口……
陆群和几年前相比,没什么变化。只是当了房地产老板,身体微微发胖了。
仇冰缓缓地搅动着咖啡,满脸笑容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啊?至于嘛你?一点素质都没有,哪还像个老总哦你。”
老同学之间说话,就是轻松自如。陆群却是一脸的苦涩,说:“你是不晓得啊老同学,我都急得要跳楼了哦。”
仇冰一震,脱口问:“这么严重?”
陆群安静了一些,说:“今天仁旺集团的李总亲自给我打了电话,要我用五千万买下他在绿谷洲的五百亩地皮。”
仇冰说:“这不是好事吗,你的‘群利公司’不就是房地产公司嘛,有地皮还不好吗?”
陆群说:“可绿谷洲的地皮完全就是一块废地皮啊老同学,不值钱的,谁敢买呀?”
仇冰一怔,“废地皮?怎么讲?现在房地产火得很,房地产公司要拿地皮,那个老总不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怎么可能还有废地皮存在呢?”
真是隔行如隔山啊!陆群很理解老同学在这方面的无知,于是他只得解释说:“绿谷洲本来确实是一块好地,价值千金,南江城燕城主极力主张开发,把城政府搬迁过去。可是副城主岳中月和一些南江城本地的一些官员全都反对,极力阻止燕城主的开发计划。”
仇冰更不解了,问:“为什么反对?”
陆群喝了一小口咖啡,说:“岳副城主是倪省长的人,而倪省长呢,他主张开发南江城东面的倪家村,和倪家村附近的几个村庄,建议把南江城政府办公地点建在倪家村那边去。倪省长是倪家村的人,他想报答家乡父老乡亲,让家乡人致富。可这一南一北相距几百里啊!”
“哦,我有些明白了。”仇冰微微点头,说,“可是‘仁旺’老总为何要卖地皮呢?仁旺集团规模何其大,业务何其广,他们怎么可能就差这五千万资金周转呢?不至于吧。难道‘仁旺集团’在银行贷不到款?”
陆群说:“据我了解,‘仁旺集团’打败了‘飞宏集团’接下了省里的几个立交桥的大工程,利润巨大,但省政府要求那些工程启动需要承包商先行垫付一些资金,那可不是个小数目啊。虽然李总的兄弟是交通厅长,可省财政厅的人与他好像不是一路的,复杂啊,那水呀深着呐。再说李总贷的款子已经够多的了,现在再去巨额贷款……唉,难啊。五千万啊老同学,现在就是把我的公司买了,我也拿不出来啊我!就算是我砸锅卖铁凑足了,那我的‘群利公司’也就差不多了。更何况,现在李总和各个地产商的眼睛都盯着倪家村那边,投入大量资金抢购地皮,我也想去啊!”
“这官场斗争确实复杂,可是这和你似乎关系不大吧。你既然不打算要那块地皮,也没钱,你跟他说清楚,直接拒绝不就是了,总不能把自己扔进去吧。人家‘仁旺集团’家大、业大、实力、势力都大,起死回生易如反掌,分分钟的事,可你呢?”
“老同学啊,这个道理我哪会不知?可哪有那么简单哦,我能拒绝嘛我?‘仁旺集团’那是我一个小小的‘群利公司’得罪得起的吗?更何况,‘仁旺集团’李总和我还是合作关系,我刚起步的时候就是李总帮了我,给了我几块地皮,我才发了家,李总待我不薄。假如这次不接他的盘,以后在南江城地界上,我还咋混啊我。”
对于商界和房地产行业里的一些内幕,仇冰不怎么了解,但对于南江城、甚至于南江省的官场格局,政治生态,他曾听父亲讲解过一些,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刚才从陆群口中,他又敏锐的发觉了一个南江城官场现象。那就是,以燕涛城主为代表的一方外来势力,弱于南江城本地官员的势力,大有“强龙不压地头蛇的味道”,起码目前是这样。当然咯这些内容,仇冰没说出口,他只是问;
“那你找我,我又能帮到你什么呢?”
陆群移动上身,凑近一些,笑着说:“你现在不是南江宾馆的副总了吗,你看,你能不能跟你们周总说说,请他帮个忙,以南江宾馆的名义买下绿谷洲的地皮,成交之后,我定当重谢,绝对亏不了他。”
让南江宾馆接盘,仇冰思索起来……
陆群又说:“追菲菲的时候,我和周总在株城有过一面之交,我感觉周总不像是难说话的人。老同学,你看……”
仇冰有些为难了,“我没听说南江宾馆有买地皮建房的计划呀,这个嘛……要不这样吧,明天我陪你去找周总,你当面跟他谈,我在一边给你助助力,吹吹风。”
陆群用力说:“行!明天一上班我就去南江宾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