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着近乎失态的吕冲霄，林南天微微皱眉，本想开口劝导。
但见台上的天子冲他摇头。
他拱了拱手，收回迈出的脚步，心底也不由发出一声轻叹。
平心而论。
他也很看好李元寿，为了护佑李元寿平安，曾送出自己的本命宝甲。
不久前，他感应到自己的神兵碎裂，遭到些许反噬，却也没当回事，反而觉得宝甲能为李元寿挡下危机也算物尽其用。
谁能想到，短短半月，就传回这样的消息。
林南天的心情很沉重，也很复杂。
他虽然做不到吕冲霄那般地步，但也由衷希望李元寿能安全归来，希望李元寿能成为大乾第二位圣者。
可现在，一切成空，他也不好受！
“唉！”
旁边的十九皇叔，发出一声长叹。
老人站在那里，魁梧的身躯，竟是有些佝偻。
他面容悲苦，声音低沉：“早知今日，老朽就该将他强行带回，可惜……”
可惜，没有如果。
“诸位说说吧，李国公的后事……”
高台上，元帝语气沉重，以至于话都没说完，就沉默下去。
“陛下。”
吕冲霄猛地上前一步，拱手高喝道：“老臣以为，李国公并未陨落！”
“吕侍郎！”
旁边的林南天连忙出手拉住他，不断使眼色示意他注意语气。
这里毕竟是乾坤殿，上面毕竟是当今天子。
“那爱卿觉得，此事当如何处置？”
果不其然，元帝的声音已经带了几分冷淡。
“陛下，臣以为，李国公劳苦功高，功勋卓绝，理应厚葬其衣冠，加封王侯之位，再厚待其家人，方显陛下仁德，显我大乾之宽厚。”
林南天生怕吕冲霄再冲撞天子，果断上前，率先开口提出建议。
“陛下，老臣附议。”
十九皇叔也上前一步，拱手开口，一起为吕冲霄解围。
然而，元帝不语。
他只是平静凝视吕冲霄，那逐渐淡漠的目光，明显带着几分不快。
他不需要其他人的建议也会做出这般安置。
给几人开口机会，不过是想看看，这几位的想法是否更加完善。
可吕冲霄如此冲撞于他。
便是泥人都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一位天子！
“老臣坚持认为，李国公并未陨落，不需要安置后事。”
吕冲霄在回来时，路过北州镇妖司，曾待过片刻，远远看过李元寿的家人，听过李元寿的事迹。
以他的了解，不管李元寿是否陨落，都不能大张旗鼓办后事。
他一个外人尚且不能接受，更何况是李元寿的家人！
“唉，老吕。”
林南天和十九皇叔心中暗叹。
他们倒是想阻止吕冲霄，可是吕冲霄也是牛脾气，根本不听。
现在好了。
他们已经无法插手，不然只会火上浇油，让天子更加生气。
一时间。
乾坤殿中，气氛僵硬，冷得吓人。
但最终，元帝终究没再为难吕冲霄，深思熟虑后，接受了他的建议。
不过，他还需要个台阶。
“两位觉得，吕侍郎的意见如何？”
呼。
此言一出。
林南天和十九皇叔都松了口气，忙拱手道：“回陛下，老臣想了想，吕侍郎此举也是事出有因。”
“据我等所知，李国公过往家境颇为贫苦……”
这里只剩下林南天一个人在说。
他对李元寿的过往更熟悉，也明白老友吕冲霄的想法，故而，以此给吕冲霄和天子两人台阶下。
“李国公不仅是我大乾国公，是北州百姓的守护和信仰，更是那个小家的支柱。”
“若是一切尚未明朗，便为李国公举办后事，只怕会给李国公的家人带来许多困扰。”
经他这么说和，天子脸色缓和。
“竟有此事？”
元帝像是不知道一般，微微挑眉，旋即沉吟道：“既如此，那就依诸位之见，暂且秘不发丧，封锁北原消息。”
“此外。”
他看了眼吕冲霄，道：“无论李国公是生是死，他都是我大乾功臣，家眷理应厚待。”
“朕看吕侍郎与李国公交情匪浅。”
“不如就由吕侍郎代表朕，前去北州照拂李国公家人。”
说到这里，元帝声音威严，语气严肃道：“吕冲霄听旨！”
“臣，接旨。”
吕冲霄躬身垂手。
“朕命你，即刻前往北州，妥善安置李国公家人。”
“务必要做到让李国公后继有人，子孙后代在百年之内，诞生一位大宗师。”
“务必保李国公家人不受外力侵扰，安度余生！”
说着，元帝仿佛言出法随般，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似有法则之力加持，化为一封淡金色圣旨。
话音落下，圣旨飘落到吕冲霄手中。
“臣，领旨！”
吕冲霄毫不犹豫接过圣旨。
这场关于李元寿的小型朝会就此结束，元帝离去。
吕冲霄揣着圣旨和林南天、十九皇叔一起走出乾坤殿。
刚刚出来。
林南天便看着吕冲霄默然说道：“你这是何苦？”
“李国公为我大乾呕心沥血，征战四方，如今虽下落不明，但却带走七个异族绝巅。”
“他这一战，无论是为私为公，都为我大乾边境换来至少千年的安宁。”
“他值得！”
吕冲霄知道老友想说什么，无非是他不该冲动。
那封圣旨的意味，不仅是让他护佑李国公家人，更是有将他贬出朝堂，发配北州的意思。
但他不在乎。
“我这一生，大半都在斩妖除魔，而今大限将至，北原也几乎被平定，留在乾京也做不了什么。”
“倒不如去北州安享晚年。”
吕冲霄很洒脱。
“以你我的能力，哪怕不去北州，照样能做到。”
林南天叹息。
“可终究不如亲自去更安心。”
“我若不这么做，岂能常驻北州，那些世家又岂会真正安分？”
吕冲霄反问。
“……”
林南天哑口无言，只能无声长叹。
当晚与林南天和几个老友相聚一场，半夜散场后便直奔北州。
塞外各城不仅有朝廷的眼线，也有世家的眼线，他担心那些世家不开眼，会去对李元寿家人下黑手。
这也是他顶撞天子的考虑。
只有被发配到北州，他才能真正放心。
“李元寿，老夫不信你就此命绝，只希望，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回来。”
吕冲霄遥望星空，发出一声幽叹。
虽然他对李元寿很有信心，但茫茫星海对于大宗师而言，却无异于绝路。
哪怕是绝巅强者，哪怕有圣兵护体，也未必能安然无恙。
星海太过广阔。
圣者尚且不敢轻易深入，害怕迷失，更何况是一个金丹大宗师。
他能做的。
除了护佑李元寿家人，也就只有期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