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中,允袐往凤椅之上略靠了靠身子:“既然那尔布大人有事要奏,便留下。”
那尔布一见这般举动,心下欣喜,往常朝会,必须要在朝堂之上说。
今日王君要他留下,是不是代表着王君要发展他的势力了呢?
待朝臣散去,养心殿厚重的朱红木门关上,朝臣各自交换着神色,眼中都带着疑惑。
而隔着厚重的鎏金朱红木门,那尔布站在青玉案的另一边,允袐端坐在凤椅之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那尔布,声音冷峻:“那尔布大人,你有何事要奏?”
“王君,今日微臣有要事要奏,昨夜小女趁着皇上生产,从宫中私逃,微臣将小女今日带回宫中,任由王君处置。”
那尔布隔着青玉案,双眸锐利,是的,他在试探,试探王君对青云的心意。
若是王君没有诛杀青云,而是留青云在身旁,说明王君已经有了反心。
他会毫不犹豫的追逐王君,毕竟王君才是正统。
毕竟,乌拉那拉氏想要登顶,还要靠后族。
毕竟,皇上要求一夫一妻,这件事寻常男子忍不住,何况王君?
想要改变一个朝代,哪里有这么容易改变的?
若是王君诛杀了青云,那便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青云只不过是家族中的女儿,他没有必要因为一个女儿去牺牲全族。
允袐看着面前的那尔布,他的双眸之中似乎被勾起了兴致,气息危险:“乌拉那拉氏青云出宫了?”
“谁帮的忙?”
“小女说是内务府的秋然帮的忙,借助牛车出宫。”
“值守城门的侍卫,毫不犹豫的放行了。”
“王君,紫禁城中,犹如筛子一般,要来就来,要走便走。”
“老臣对着景安,忠心日月可鉴,事关老臣之女,老臣不敢耽搁,所以将人带到了王君的面前,由王君定夺。”
“老臣,无论如何,都是站在王君一边的。”
那尔布话中意味深长,而在允袐听到了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这句话,大笑着,拍了拍那尔布的肩膀:“那尔布,你是识时务的。”
“青云呢?”
“正在廊下,老臣将青云带入宫中,为了避人耳目,扮成老臣的随从。”
允袐的眼眸一弯,看起来在笑,实则因为狐狸眼的缘故,让他看起来,不笑也似笑。
他的指节轻轻敲击着青玉案上的桌面,如玉盘走珠的声音响起,他开口说道:“让她入内。”
此时,小太监得了令,养心殿的大门打开,一身穿着长随衣衫,但身形娇小的人影,似乎是听到了内间的话语,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的脸,被宽大的帽檐遮住,帽檐底下的双眸,在看到那端坐在凤椅之上,说不出的风流倜傥的允袐之时,募得,她的眸子中如雨过天晴的湖光山色,似乎想要吸引人停留驻足。
她如同她预想之中的几十遍,是的,她昨夜一夜未睡。
只想着如何能在今日养心殿中,以最快的方式,勾住王君的心,更何况,还是眉目清朗的王君。
“臣女乌拉那拉氏青云给王君请安。”
从宽大的帽檐底下,传来了一声婉约动听的女子声音。
但见,帽檐被一只纤纤红酥手取下,长发在脑后轻扬,原来,那长发竟然一只钗环未簪,乌拉那拉氏青云本就是二八少女的好年华,此时身穿着长随衣衫,偏又长发飞扬,肌肤娇嫩,似那快要被掐出水来的芙蓉。
双颊绯红,顾盼之际,配着一身的长随长衫,倒有着不少小女儿的憨态。
她盈盈一笑,弯下了腰身:“还请王君宽宥臣女失仪,事出紧急,臣女为了戴那毡帽,才不着钗环。”
“昨夜王君雷厉风行,皇上取了金牌让臣女带出宫求蒋提督。”
“臣女回到府上的时候,左思右想,将金牌交给了阿玛。”
“阿玛说,王君。”青云偷偷的隔着青玉案,看向那端坐在凤椅之上的允袐,气质慵懒,当真比画中的谪仙还要好看,世间竟有如此明珠美玉般俊极无瑕的人。
她顿了顿,收回了眼神:“阿玛说,王君是满人,臣女也是满人,满人还是要向着满人的。”
允袐从上走下来,身上的蟒袍随着走动,露出了耳后白色肌肤,他眯起了眼睛,打量了乌拉那拉氏青云一眼,压下心下厌恶,眼中早已经露出惊艳的眼神。
他强自一遍遍回想,那日安陵容于马车上为他戴上红色络子的回眸。
海棠唇轻启:“你说得对,满人自是要向着满人的。”
离得太近,青云的桃腮带笑,粉面含春了起来。
那尔布双手一拱:“王君,人已经送到,老臣便回去了。”
允袐摆了摆手,眼中笑意不达眼底:“那尔布大人,路上慢些。”
“你教出来的女儿极好。”
那尔布闻言,似乎是允袐散发出一种信号,这是对他女儿极为满意的信号。
他转头,袍角微动,从养心殿之中走出,允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朝着那尔布身后说了一句:“本君的小皇子姓陈。”
姓陈?
那尔布的身子下意识的一僵,随后涌出来一股狂喜,姓陈不姓安,说明王君要反了。
他再一次的庆幸,他没有对青云太过苛刻,于养心殿前回眸,隔着缝隙,他看见他的女儿一脸乖巧温顺的站在王君的身旁伺候着。
他心满意足的回头,没想到啊,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后位,兜兜转转还是来了乌拉那拉氏。
出宫的时候,他与萧子轩擦肩而过,萧子轩走得着急,步子急促。
“萧国公。”那尔布颔首打了个招呼。
萧子轩从那尔布身旁走过,头也未抬,昨夜恭定入宫之后一夜未回府。
他今日入宫,想要看看他的妻在何处。
心急如焚,他哪里还能够与旁人寒暄,只走得越发急促了。
那尔布见萧子轩这般,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尖,心中想着,去养心殿也好,去了,就可以看到王君同青云了不是么?
昨夜让他同意这般做的,不只是都是满人,也不只是为了乌拉那拉氏的以后,还因为,他这个女儿,够狠。
他昨夜匆匆的想了一夜,他这个女儿,能在主母手下,在后院艰难的存活下来。
应当有他的长处,没想到,他一直押错宝了。
想到了主母,他想到了他的夫人,又忍不住的头疼,希望他的夫人以大局为重,切莫被那一腔私情,迷昏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