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但女子之身便是不可坐龙椅!”
养心殿中,斜斜躺在龙椅上的女子,摩挲着手上的红色玛瑙珠子,一时间,珠子的红与那明黄色的披风形成鲜明的对比。
而这句轻问一语双关,允袐也体会到了其中深意,说实话,在安陵容不相信他,这般动手的情况下,他是惊讶的,事情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他的内心也太过慌张。
他站在敦亲王府之中也思索了太多,可是他最终还是跟随着他的内心。
他想起他的福晋常说:“遇事不决,既随本心。”
可就在这一刻,他又生了怨怼,只双眼别扭的看向一旁,还带着恼怒,这般大的事,她说都不与自己说上一声,她从她心里就不在乎自己。
这一个念头再一次占据了允袐的大脑,他笔直的站在安陵容的身旁,狐狸眼上挑着,内里的眸光宛若一捧星屑,被倒映在水汽之中,他额前的发,早已经被汗水打湿,而在这冬夜中,这些发似乎已经凝结成一块上头还带着霜花。
蟒袍的衣领一旁,全是湿漉漉的。不知是被吓的,还是紧张的。
安陵容见允袐不答,发出一声轻笑,她摩挲了她的小腹,允袐神色一变,乖乖的站起,从那青玉案上,将玉玺双手捧着,放入了安陵容的手心之中。
声线还带着嗔怪:“都几个月了,还不注重身子。”
张廷玉见了这一幕,双手在一旁紧紧的握着衣角,手上的青筋暴起,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一个男子这般。确切来说,是爱新觉罗氏的男子。
他痛心疾首,想要疾言厉色的训斥。却没来由的感觉到腹中一股绞痛,他一只手捂住心脏,缓缓的蹲了下去,面上疼痛之色难掩。
安陵容起身,缓缓行至了张廷玉跟前,而玉玺,已经被蒋阑珊捧在了怀中。
明黄色的披风,披在安陵容小巧的身躯之上,格外的长,已经拖地,像极了,那吉服之上绣了一层明黄色的金边。
“张阁老?”
张廷玉抬着头,他的唇纹干裂,神色不屈:“要杀就杀,乱臣贼子。”
“老臣敢入内阁,扶持清朝大业,便早已将生死置之事外。”
他拧着眉,想起了皇上,又冷笑道:“待皇上从敦亲王府回宫,爱新觉罗氏绝不会放过你的。”
“諴亲王无能,可京都之中,还有文臣武将。”
“岂容你一女子掌权?”
“皇上?”安陵容用手指缓缓的抬起了张廷玉的下巴,眼中不屑之意更甚,端详了片刻之后,她娇笑道:“我不杀你。”
“张阁老饱读诗书三十载,大清肱骨之臣。”
安陵容歪着头,又猛地抽回了手,冷声问道:“既然张阁老腹中有诗书,那么便请张阁老告知,为何这龙椅我坐不得?”
“为何?”
张廷玉闻言,扶着一旁的朱红柱站起身子,官袍随着动作而缓缓舒展,他一手捂着胸膛,低低喘着粗气:“自古圣贤书,便说过女子有葵水,是为阴。”
“相书上有云,男子为阳,女子为阴,阳气重,则龙脉昌。”
“女子阴气重,故而每月要有葵水,是用来排出阴气。”
“自古产房污秽,帝王不能沾染,这是大清祖宗制。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规矩?”安陵容猛的回眸,眯起了双眼:“哪门子的规矩?”
“自古?”
“自的哪个古?”
“南茵。过来。”裴南茵在一旁听着,没想到安陵容点到了自己。
她此时手指已经不疼了,适才平定了紫禁城,玉墨为她将上了伤药,伤的是右手,已经不能执笔了。
她神色黯然,嗫嚅着唇,她想起她爹临终遗愿,心中落寞,在听到安陵容的声音之后,她还是上前,心中的悲愤在这一刻难掩。
安陵容携过了裴南茵的手,她的眸子在看到裴南茵那右手断指部位,瞳孔一缩,却如对待常人一般,将裴南茵推到了张廷玉的面前。
“南茵,史策我不在行,你来。”
“我看看我的南茵是不是能与张阁老辩上一辩,一展巾帼之威。”
裴南茵喉咙
裴南茵嘶哑着嗓子轻声说道:“张阁老,我爹是裴运。”
裴运?张廷玉的眸子猛的缩紧,他借着光,眯着眼睛不住的打量着面前的女子,难怪,难怪只觉有几分熟悉。
裴运,先帝恩科之中,覆试前三,所写见解策论,重民生,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那一次他是主考官。
只是那一次,他张氏一门有个族中人,覆试第四,私心顿起的他受不住家中人哭求,又恰逢那时候的他在内阁为官。率先一步将张氏族中人引荐到了先帝的跟前。
他在先帝手下为官,知晓先帝要的是什么,张氏族中人有他的相助,一时之间得了先帝青睐从覆试第四,破格提用得了官身,在后头的殿试,朝考上一路
裴南茵看着面前张廷玉目光来回变换,胸中悲愤在这一刻,倾泻而出,眼角的泪光闪烁。
“张阁老一生说你是清官,可真的从未有过私心么?”
听闻裴南茵是举子之女,蒋阑珊的脸上带着惊诧,她转过头去觑了一眼殿中的安陵容。
安陵容却好像了然于心一般,她在藏月庄之中与裴南茵对弈,裴南茵的棋风,她的谈吐均不俗,且她说她爹已经早逝,能将一身的造诣顷刻相传他的女儿,说明他是抱憾而终。
更说明,裴南茵的爹不止是秀才,就在这时,蒋阑珊正视起殿中和张廷玉对峙的裴南茵起来,她们二人先前一同去丰台大营,用金牌令鉴诛杀岳钟琪的时候,被岳钟琪亲信奋起抵抗,用长刀斩断了一只手指。
就是那般,裴南茵都未曾哭过一声,而是高举着金牌令鉴,不假思索的调兵遣将。
也是这一幕,将丰台大营许多将领都看得动容,如今却落下了眼泪。
此时,对裴南茵赤裸的神色看过来,张廷玉似乎羞怒一般,低下了头。
他的胸膛不住的起伏,为官多年,官场沉浮,他这一件事记到了如今。
“张阁老。”裴南茵一声轻笑:“张阁老也是寒窗苦读数年,才一路坐上内阁之位,所幸张家底蕴够深厚。”
“这件事被掩下,可我爹,却因为终生郁郁不得志,从覆试下来,便抱病身亡。”
“我爹一介布衣,一腔热血,敌不过张阁老,或者是敌不过大清的政权。”
“覆试第三尚且如此,那么天下的寒门学子呢?”
“真的有出路么?”
张廷玉的老脸羞红,他抖了抖手上官袍,嗫嚅着,又在下一瞬变了颜色:“这也不是你逼宫造反的理由。”
“天地君亲师,君在前,亲在后。”
“你受了委屈,可以帮你爹平反,但女子之身便是不可坐龙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