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姓、这张脸，由不得杜霜不多想。
当初不是一尸两命了吗？
为什么还……
杜霜死死盯着报纸，企图再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可这不是个人专题，顾清野的内容只占了一部分篇幅。
“你见过他了？他和照片上的样子像吗？”杜霜猛地拽过女儿的胳膊，“他是哪里人，多大了？”
“痛痛痛——”顾红缨使劲挣脱出来，皱眉回道，“我又不是查户口的，我怎么知道这么多！”
知道也不想说，哼！
杜霜攥着报纸，指尖捏得生痛，二十多年前的回忆原本已经被她扔到深潭中，现在要回忆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透着凉气。
“我有事先出去一趟，让张嫂给你们煮面吃。”
杜霜连素来心疼的儿子也顾不得了，她要立刻去找大哥商量。
顾远征本来就不饿，把橘子往果盘里一扔，滚到了地上也懒得捡，插着兜就往外走，找人喝酒去咯。
顾红缨被接二连三的“事故”搞得食欲全无，什么面不面的，又不是给她准备的，她才不吃！
带回来收藏的报纸也没了，她忍不住怨起杜霜来。
一无是处的大哥被当成宝，她想做什么都不行，要不是爸爸支持，她连当兵的心愿完成不了。
妈妈成天把找对象挂在嘴边，说什么文工团里又清闲又体面，不就是替顾远征相中了团长的闺女，想让她去套近乎么。
呵，你相中人家，人家能相中顾远征？
除了一张脸还过得去，除了有个当将军的爹，顾远征有哪一点拿得出手？
顾红缨趴在床上生闷气，张嫂来敲门她只说不饿，反正就是不想出去。
又过了一会儿。
咚咚——
“张嫂，我不吃，我说了不饿！”顾红缨整张脸埋在靠枕里，瓮声瓮气地喊道。
“红缨？”
听到这个声音，顾红缨立马坐了起来，趿拉着拖鞋就往外跑。
“爸爸，你回来啦！”
中年男人立在门边，板正的军装穿在他身上莫名有种儒雅风华气度。
顾伯淮笑容温和：“怎么了，张嫂说你没吃晚饭？”
顾红缨从小就和爸爸亲近，闻言立马嘟着嘴埋怨：“还不是那件事，我想去一线，我妈不同意。”
说着，她迫不及待地说起了今天的见闻，又把顾清野狠狠夸了一遍。
忽然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她围着顾伯淮转了一圈，一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怎么，几天没见不认识爸爸了？”
“别说，那位顾同志和您长得有点像，比顾远征还像。”
她哥只有鼻子遗传了顾伯淮，五官脸型都更像杜霜。
顾伯淮哭笑不得：“世界上有这么多人，长得相似也不出奇。”
“可他也姓顾，也是江省人，上半张脸跟您可像了，就是个子比您高些。”
顾红缨挽着他的胳膊晃来晃去：“爸爸，我想去一线，如果我达标了，能去特战队吗？”
顾伯淮实话实说：“特战队目前不收女兵，而且你距离达标还有些远吧？”
他不是故意打击闺女，顾红缨确实刻苦努力，但身体素质还达不到一线的招人标准。
他不会因为是自家的孩子就舍不得送去前线，但硬件不合格，他也不会因为宠闺女就随便满足她的心愿。
顾红缨知道这是事实，兴冲冲的劲头灭了一半但很快又重新燃起来。
“我会努力的，不管能不能像战斗英雄那样为国争光，我都会努力的，无论如何我都不去文工团！”
顾伯淮笑道：“你妈妈又提了？不想去就不去，爸爸给你做主。”
顾红缨脸上立刻挂上灿烂的笑：“爸爸真好！”
顾伯淮点了点她额头：“现在愿意吃饭了？还说要努力训练，难不成空着肚子训练？”
简单吃了顿饭，顾伯淮没在家里多待，他刚刚考察回来，还有些工作急需他处理。
办公室里累积了好几天的报纸整齐放在桌角，最上面一份就是今天的军报。
顾伯淮原本只是匆匆扫过，可不过一秒视线又转了回来。
他定定看着大合照的某一处，第二排左数第五个，他脑海里不由浮现出顾红缨多次提起的那个名字——顾清野。
模糊的照片也掩盖不了的犀利双眼，还有他的脸，顾伯淮恍惚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只是他年轻的时候不如这个年轻人这样有锋芒，好像一把历经磨练的利剑，锐意逼人。
他拿过报纸通读了一遍，回忆起之前看过的战报和总结报告，终于顾清野的名字和沿海战线的五份捷报对在了一起。
若不是他去前线视察，今天的表彰大会他肯定会出席，就能见一见这位姓顾的年轻人。
他忽然笑了笑，顾红缨从小到大不知道见过多少战斗英雄，没有哪个能让她如此推崇，这个顾清野倒是让他有些好奇了。
顾伯淮放下报纸，暂时把琐事放到一边，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他又从老战友那儿听到了同样的名字。
顾伯淮和秦长岭并肩走出会议室。
“老顾，你们江省还真是人杰地灵，出了一个你，现在又出了一个顾清野。第一眼见到他，我差点以为他是你儿子，和你年轻时真的很像。”
秦长岭打趣道：“你确定老家没有这门亲戚？”
顾伯淮怔了一瞬，很快平息了下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有一个兄弟，当年打仗走散了，后来再找也找不到了。”
秦长岭闻言便道：“等以后有机会你也见见，说不定跟你沾亲带故呢，你们家红缨可是崇拜得不得了。”
提起女儿顾伯淮也笑了：“那丫头回去和我念了好大一通，说要向战斗英雄学习，我是拿她没办法。”
“有志气，说不定以后传承你衣钵的还得是红缨。”
秦长岭不提顾远征，他也知道老友家这个儿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他们当兵的出身，都喜欢把孩子往军营里塞，能不能出人头地不好说，但怎么也得进去打磨一番。
唯独顾远征是个奇葩，竟然当了逃兵，刚进去就闹着退伍，顾伯淮一辈子的脸面都让那小子败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