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的终端屏幕在昏暗的指挥室里明明灭灭,将博士苍白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他的指尖机械地在键盘上跳动,沾着血渍的绷带松松垮垮缠在腕间,随着动作不断晃荡。满屏猩红的伤亡数据如同不断翻涌的血潮,每刷新一次,都似一记重锤砸在她的心头。
“感觉如何?”
清冷的女声突然刺破凝滞的空气,宛如一柄冰刃划过寂静。
博士浑身猛地一颤,悬在回车键上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
她缓缓转头,凯尔希踏着满地散落的战术文件走来,白大褂下摆如同死神的羽翼,扫过地面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消毒水的气味裹挟着战场残留的硝烟,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织成令人窒息的气息。她脖颈处的源石结晶泛着诡异的幽光,随着步伐有节奏地明灭,恰似一双窥视灵魂的眼睛。
“是你。”
博士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喉结剧烈滚动,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生锈的齿轮。
“有何贵干?”
博士转动座椅,金属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仿佛在为这压抑的氛围伴奏。他抬起头,与凯尔希对视,对方墨镜下的目光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而冷酷,仿佛要将她的每一寸心思都剖开、审视。
“恰巧路过。”
凯尔希修长的指尖轻轻划过操作台,沾起一层薄薄的灰尘。她缓缓扫视四周杂乱无章的战术地图、随意丢弃的绷带,以及布满咖啡渍的马克杯。白大褂袖口滑落,小臂上淡青色的源石纹路如同盘踞的毒蛇,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你们的情感状态有些起伏不定。看来在切城废城,你们和这支整合运动的小队有过更深层次的交流。”
她突然俯身,消毒水的气味猛地扑面而来,几乎让博士屏住了呼吸。
“但据我了解——”
她的声音愈发冰冷,像是从冰窖深处传来。
“这支小队的队长没有参与这场战斗。”
博士的喉结剧烈滚动,指节无意识地叩击着终端边缘,发出急促的哒哒声。
“你的意思是......”
凯尔希摘下墨镜,墨绿瞳孔在应急灯的红光里流转着危险的光芒。她指尖划过战术地图上龙门与切城的交界线,玻璃桌面留下一道淡淡的冷凝水痕。
“龙门的视线不会再继续跟着感染者走,但罗德岛的视野远比单一一座城邦要广阔。”
她的声音像是冰川在挤压,字字带着寒铁般的重量。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龙门不会干涉,你们也可以选择不去参与......但你们会的。无论是代号‘梅菲斯特’的感染者,还是代号‘霜星’的感染者。”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迈向舱门,白大褂下摆扫过堆满医疗箱的货架,带倒几支未拆封的镇定剂。
“你去哪?”
博士慌忙起身,打翻的马克杯在地面泼出深褐色的水痕,如同蜿蜒的血迹。
“我有我要做的事情。还有,dr.曦......”
凯尔希突然回头,身后的源石吊灯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几乎要将博士吞噬。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空气仿佛凝固,她看着博士眼底跳动的真诚,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阿米娅说了,罗德岛需要信任关系。”博士向前半步,却在凯尔希骤然冷冽的目光中僵住。
“但你我之间不需要信任。”
凯尔希的笑声像是砂纸摩擦金属,她伸手按住舱门的电子锁,指尖在源石纹路处泛起幽蓝的光。
“你需要罗德岛干员们的信任,不是我的。”
舱门缓缓升起,潮湿的风卷着血腥味涌进来,她最后看了眼博士苍白的脸,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
“——我太了解你了,所以我不会信任你。这就像过去的你也不会信任我一样。”
博士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沙哑。
“可……我又怎么知道以前的事情?现在的我有什么能做的吗?”
他踉跄着往前半步,打翻的文件如同枯叶般簌簌飘落,在地面堆成小山。
凯尔希悬在门框上的白大褂下摆突然静止,即将迈出的脚步像是被无形的锁链缠住。应急灯在她身后明明灭灭,将她的影子扭曲成诡谲的形状,贴在斑驳的金属舱壁上。数秒的死寂后,她终于开口,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艰难转动。
“对…………我失言了。不用理会我之前的话。”
博士还未及开口,凯尔希已经猛地转身。白大褂下的源石注射器若隐若现,折射出冷冽的光。
“接下来的行动,小心一点。只有最危险的指挥官才会训练出这种奋战至死都没有退后半寸的感染者小队。”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金属门框上留下半道月牙形的凹痕。
“当然,要不要看到最后,由你们决定。以及,节省体力。之后我们可能没什么时间休息。”
“龙门的战斗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博士抓住操作台边缘,指节泛白。
“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凯尔希的声音带着令人战栗的笃定。
“dr.曦,现在开始,你是否肩负着罗德岛的责任,由你自己决定......”
她摘下墨镜,猩红瞳孔像两簇跳动的火焰。
“......‘是否要成为一个值得罗德岛干员信任的人。’”
舱门闭合,博士被留在黑暗中,唯有终端屏幕幽蓝的光映出他怔愣的侧脸,以及地面散落的,被凯尔希的白大褂扫落的、沾着血渍的旧照片。
…………………………
浓稠的血宛如熔化的铁浆,顺着巷口青石板的沟壑肆意流淌,在低洼处汇聚成暗红色的湖泊,表面泛着令人作呕的油光。
灰蓑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散落各处,破碎的蓑衣如同被撕碎的乌鸦羽翼,歪斜地挂在布满弹孔的墙面上,随着夜风发出呜咽般的轻响。
仅存的灰蓑队长后背抵着潮湿的砖墙,绣着暗纹的靴子在血泊中无助地打滑,指甲深深抠进砖缝,将凝固的血痂连同墙皮一并带落。
“别别……别过来……”
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反复打磨过,喉间涌上的血沫堵住气管,每一个字都伴随着呛咳喷溅而出。恐惧如同毒蛇般缠住心脏,瞳孔因极度惊恐收缩成针尖大小,看着那道笼罩在阴影中的身影踏着血泊缓缓逼近。
神秘人佝偻着背,锈迹斑斑的绣春刀拖在身后,刀刃与石板碰撞出的火星,将飞溅的血珠瞬间灼烧成黑色。
“你们不是很能打吗?”
话音未落,他猛然欺身而上,膝盖如重锤般狠狠砸进对方胸口,肋骨断裂的脆响混着闷哼在死寂的巷子里炸开。
“啊啊!”
巨大的疼痛不断刺激着灰蓑队长的神经,而神秘人却没有任何表示。
神秘人用手肘粗暴地擦拭刀刃,迸溅的血滴精准地落在灰蓑队长颤抖的眼睑上,滚烫的温度烫得他下意识闭眼。
“罗德岛的……你……你难道不怕龙门找你们麻烦吗?”
“即使死了,你们也是死有余辜!”
沙哑的嘶吼中,神秘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如铁钳般掐住对方脖颈,脸上的银色面具随着发力泛起诡异的银光。
灰蓑队长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迸出,脖颈处的皮肤被指甲深深抠入,血管在青灰色的皮肤下如同扭曲的蚯蚓。
“再说了,死人是不会泄密的。”
他垂死挣扎的双手胡乱抓向对方的衣服,却只留下几片血污,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嗬嗬声,最后一口气化作血泡从嘴角溢出。
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尸体如破布般瘫软在地,瞳孔里倒映着神秘人转身离去的背影。
永劫的破梦还在往下滴血,刀刃上凝结的血珠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啪嗒”声。他跌跌撞撞地扑到墙边,斗篷下摆扫过满地狼藉,带起几缕未干的血迹。
“小妹!小妹!”
他的声音沙哑得近乎破碎,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蹲下身时膝盖重重磕在石块上,却仿佛浑然不觉。
他的手掌颤抖着抚上魅影染血的肩头,皮革手套蹭过她撕裂的衣料,带下几片沾着皮肉的碎布。
“是四哥我……四哥在这儿呢。”
永劫急切地将她染血的鬓发别到耳后,指尖掠过她脸颊上的伤口,留下一道血痕。话音未落,他已经扯下面具,金属摩擦的声响中,露出那张棱角分明却满是惊惶的脸。
平日里冷峻如霜的眉眼此刻皱成一团,额角青筋突突跳动,额发被冷汗浸湿,紧贴在苍白的皮肤上。
魅影的身体微微颤动,在血泊中艰难地抬起头,永劫慌忙托住她的后颈,掌心的温度透过血污传递过去。
月光洒在他骤然失色的脸上,映得他眼底翻涌的恐惧无所遁形——那是从未在战场厮杀时出现过的、近乎崩溃的惊惶。
永劫的手指像是被抽走了骨头,抖得几乎握不住面具边缘。金属面具滑落的瞬间,月光照亮魅影苍白如纸的脸,嘴角溢出的黑血正顺着下颌线,一滴一滴砸在他染血的衣襟上。他猛地将人搂进怀里,斗篷裹住那具单薄得惊人的身躯,掌心死死按住她后心汩汩冒血的伤口,指缝间不断渗出温热的液体。
“四哥……”
魅影的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蛛丝,睫毛颤巍巍地抬起,涣散的瞳孔好不容易才对上永劫的脸。她的嘴唇动了动,沾着血沫的嘴角扯出一抹无力的笑。
“小妹好累……”
话音未落,剧烈的咳嗽震得她整个身体蜷缩起来,喷出的血溅在永劫颈侧,烫得他浑身发颤。
“有四哥在呢,你好好休息,四哥带你回去。”
永劫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哭腔。他手忙脚乱地摸出怀里的瓷瓶,颤抖的指尖捏着药丸塞进她嘴里,却有大半颗掉在血迹斑斑的衣襟上。
身后巷口传来追兵的脚步声,他猛地起身,将人稳稳抱起,一只手牢牢环住魅影的腿,另一只手抽出染血的绣春刀,刀刃划破夜色,发出森然的嗡鸣。
“抓紧我。”
他贴着她耳畔低语,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冰冷的耳垂。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没人能把你从四哥身边带走。”
永劫的斗篷在夜风里猎猎翻飞,宛如一面残破的战旗。他背着魅影狂奔,靴子重重踏过血泊,溅起的血珠在月光下划出猩红的弧线。
后颈传来的温热触感渐渐发凉,怀中的人越来越沉,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脏上。拐过最后一个巷口时,他回头看了眼渐远的战场,月光照亮他紧绷的下颌线,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没过多久,急促的脚步声打破死寂。灰蓑小队如黑色潮水涌入巷口,斗篷下摆扫过满地狼藉,惊起几只啃食尸体的乌鸦。领头的灰蓑猛地抬手,示意队伍停下,面罩下的目光扫过横七竖八的尸体——有人咽喉被洞穿,有人心口插着半截刀刃,鲜血早已凝固成紫黑色的痂,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光。
“队长!”
一名灰蓑单膝跪地,指尖还沾着新鲜的血渍。
“已经探查完毕了。”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惊得墙角的老鼠“嗖”地窜进阴影。
“情况如何?”
领头的灰蓑蹲下身,手指抚过一具尸体睁大的双眼,轻轻合上眼睑。他的动作很轻,却掩盖不住声音里的震颤。
“二队全部毙命,无一人生还。”
下属的汇报声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头。巷子里陷入死寂,唯有夜风卷起斗篷的猎猎声响,混着远处隐约传来的血腥味,在夜色里翻涌。
灰蓑队长的指尖抚过一具尸体喉间深可见骨的伤口,面具下吐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霜花。他忽然抬脚踹翻身旁倾倒的铜灯,灯盏坠地的闷响惊飞檐角夜枭。
“仅仅两个人,就团灭了我预备二队。”
金属护腕擦过刀柄的声响带着刺骨寒意,靴底碾过血泊时发出黏腻的“滋滋”声。
“来者真是好本事呀……”
尾音拖得极长,像是毒蛇吐信。他猛地扯下面罩,露出半张布满狰狞伤疤的脸,烛光在交错的疤痕间明灭,映得眼底翻涌的杀意几乎要化作实质。
身后的灰蓑们不自觉后退半步,斗篷下的刀刃在黑暗中泛起幽光,却比不过队长此刻森冷如冰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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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结迄今为止的成就当然重要,不过,回头看的时候,一定也会看到许多遗憾与伤痛......
——波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