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双闻含笑望了几人两眼:“你们慢慢聊,我便先走了。”
李晴水怔了下,忙道:“宫主请留步。”
闻言,他脚步一顿。
宋初年与路逍遥纷纷不解地看向了李晴水,似乎是有些好奇她要做什么。
李晴水匆匆走上前来,抬眼望着他,低声道:“弟子有一事不解,还请宫主解惑。”
顾双闻安静了几秒,淡道:“何事?”
李晴水犹豫了会儿,用只有两人能听得清的声音说道:“听闻仙妖同体之人,若是染上妖帝之血,便化妖身,与妖族无异。”
她顿了下,眼神里带着一丝期盼,又继续问:“宫主可知,何法能够解决?”
顾双闻眸色微凝,顷刻间便明白了什么。
他面不改色道:“你跟我来。”
李晴水忙应下:“是。”
千年前,她跟着铃兰剑逃出无极宗,去寻陆长遥之时,却被伏阴强行带走,而后被割开血肉,灌入了妖帝的血。
那时,她便觉得,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脱胎换骨?丹田内的仙气被妖血侵蚀得连渣都不剩,灵根被妖气寸寸侵染,一身仙骨似是碾碎成灰,而后又重筑。
李晴水不是伏阴的对手,铃兰剑也只是一柄普通的剑,当时恰逢三界初乱,没有人能护得住她。
以至于后来,她答应陆同光的事,也食言了。
她没有将陆长遥带回去,也没有再出现在无极宗。
陆同光不过肉体凡胎一具,来到这无极宗,又能待上多久?
千年时间,足够将他埋没。
他只是个平凡人,一个等着哥哥回来的弟弟。
路逍遥无声地望着她的背影远去。
刚一转头,便对上了一双死死盯着他的黑眸。
宋初年咬牙切齿地冷笑了声:“呵。”
路逍遥:“……”
他面无表情地绕开他,朝着正殿的方向走去。
宋初年连忙跟上他:“你去哪里?”
路逍遥不语。
两人一路进了正殿。
听到开门的动静,三长老疲倦地抬起了头,长长叹了口气:“初年啊,你……”
“师尊。”
话音未落,陡然被人打断。
三长老错愕抬头。
路逍遥已经朝他走了过来,标准地行上了一礼,微微一笑:“几日前匆匆一别,还未与师尊叙旧,今日徒儿来给您送礼。”
宋初年目瞪口呆:“你还说你不是陆长遥?”
三长老呆愣地看着他。
路逍遥抬手,手心瞬间幻化出一柄长剑。
他仍记得,自己身为陆长遥之时,三长老曾无数次与他提到过,无比地崇拜剑仙,若是此生能得一柄剑仙的剑,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故此,他当时将霸剑和铃兰剑交出去给三长老耍了一段时间,他便日日拿着这两柄剑去其余长老面前炫耀,活像个小孩子般,无极宗日日都能听到霸剑的动静。
陆长遥当时便想,三长老这么崇拜剑仙,那自己以后一定要成为剑仙,让自己的师尊也崇拜一下自己。
如今,又怎么不算是成了呢?
长剑纤细修长,轻薄如流云,剑柄雕刻着流云水绣图案,缠绕着一条冰蓝色绸带,剑穗迎风而动,飘然轻盈。
路逍遥语气平静:“流云剑,师尊应当听说过。”
三长老呼吸一窒,小心翼翼地看着,似是有些不可置信:“真……真的给我啊?”
他万万没有想到,如今的剑仙竟还会认他为师,且赠他一柄流云剑!
流云剑,世间有传闻,是当年剑仙云游四海之时,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偶然获得。此后便用流云剑斩妖除魔。
一柄霸剑开山,一柄铃兰伴终生,一柄流云斩不平。
剑仙最有名三剑之一,如今竟白白送给他了?
三长老目光炙热地盯着流云剑。
面前的青年只是淡然道:“师尊的教诲,弟子始终铭记于心,此剑便算作当年缺少的一份拜师礼。”
何况,他不缺这一柄剑。
剑冢内多的是。
三长老轻咳一声,掩饰住激动,故作镇定地接了过来,语气严肃:“谢了。”
话落,他便又试探性地问:“剑仙如今归来,可有落脚之处?不若先在无极宗住上一段时日,那凌波居始终候着,来日若是有事,再离开也不迟。”
凌波居,便是先前陆长遥所居之处。
路逍遥一怔,蓦地笑了:“好,正有此意。”
三长老轻轻松了口气。
宋初年呵呵笑了两声。
三长老蹙了下眉:“初年,你怎还未去演武场?”
宋初年:“……”
他盯了路逍遥几秒,妥协转身:“行,我现在去。”
“等等。”路逍遥忽然出声。
宋初年回头看他,没好气道:“干什么?”
沉甸甸的一个锦囊毫无征兆地丢到了他怀里。
青年冷漠的声音响起:“拿去铸你的剑。”
宋初年一愣,抬手掂了两下,双眼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激动地上前一把抱住他:“你小子,果然是发达了!”
路逍遥别开头,面无表情:“从我身上下去。”
宋初年轻哼一声,松开了他:“我去演武场了。”
三长老磨牙威胁道:“你敢下山去捣鼓你的如意阁,你就死定了。”
宋初年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了。
“知道了知道了!”
……
月寒山。
江挽和扶泽二人不知不觉就逛到了这里。
她慢吞吞地走着,一边询问道:“爹,您是何时醒过来的?”
闻言,扶泽眸光微顿了下,温声道:“前几日吧。”
江挽有些疑惑:“可我不是记得,千年前就已经将你给救回来了吗?”
扶泽转头看向她,叹了口气:“傻孩子,在那之后你都自戕了,我体内留下的神力哪儿还会有用?”
她诧异道:“那你……”
扶泽似乎知晓她要问什么,于是便继续往前走去,淡淡地说:“此前我并不知晓此事,后来是双闻与我道清。”
“千年前,魔尊曾将我的魂息抽出,置于冰魄灯内滋养,交到了双闻手中,千年时间,必会苏醒。”他叹:“可后来,却有人说魂息太弱,难以在灯内撑上一月。”
“直到……”扶泽顿了顿。
“直到什么?”江挽问道。
他停下脚步,目光有些许怅然:“直到有一人,给无极宗送去一副冰棺。”
“我的魂息,才撑足了一月。”
冰棺?
江挽心念一动。
她小心翼翼地问:“可是……天水山庄庄主?”
扶泽却是摇头:“千年前的事,我醒来后也了解了个大概。你口中那位天水山庄庄主,早已在彼时便同庄内众人决裂,以命为代价,与一众长老同归于尽,开启护山阵法。”
“天水山庄如今空无一人,所余不过一副空壳子。”
“至于赠冰棺之人,他不留名姓,无人知晓是谁。”
他轻声道:“只知……他生得一双白霜银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