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超速过弯,江母成了笑得最开心的那位。
她爱屋及乌,在儿子表明心意后对沈清枝投放了超多善意。
不仅如此,她更是特意寻了个机会在准儿媳面前将“选妃宴”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唯恐此事在小辈心中留下芥蒂,进而生出无端嫌隙,影响两人感情。
她想的是自己这个儿子空有一副皮囊,嘴巴毒得不行,好不容易开窍,可不能遗憾收场。
彼时,棠凝刚抬脚跨出祠堂门槛,心血来潮拿出手机翻看起热闹如年尾的群聊信息。
淡粉的指腹在屏幕上上下滑动着,含笑的视线在一条条文字间来回划过。
倏地,她眼底的笑意收敛起来,同时脚步也跟着顿住。
她就那么顺势倚靠在雕花门扉上,微低着头,抿唇不语。
半晌过后,棠凝动了动手指,亮着的屏幕瞬间黑掉,重新染黑的头发乖巧地趴在肩头,随着她转身的动作,在空中荡出漂亮的弧度,有几分桀骜。
历代祖宗牌位前,棠凝双膝一弯,扑通一下跪在蒲团上,身姿挺拔,眉眼带着一抹倔。
她就那么跪着,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盯着香炉里的三炷香。
香火袅袅,从头燃到尾。
在香火熄灭前,她又抽出新的再次点燃。
三炷、三炷、又三炷,周而复始。
一个时辰后,清净被扰的老祖宗无奈地将白雾凝成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实在是不知道这个调皮的小辈抽的哪门子风。
也是到了这时,某张抿了好久的嘴才被撬开。
棠凝望着白雾,如稚子般控诉道,“老祖宗,元家都不护着元霆哥。”
早早接任家主之位尚且可以归结于能力越大责任越重,可来自家人的爱护呢?
哪怕不能像江姨那般全心全意为孩子着想,起码也不应该以爱之名横加阻拦。
她为他不忿,她为他叫屈。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元霆哥一看就是不会哭的,从小到大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
棠凝的这一“哭”,当天午时,元父元母便在小憩中遭到了元家先祖戳脑门子的批评。
——
午后,元母找到元霆。
两人许久不曾好好说话,开场并没有如从前那般融洽。
元霆神情淡淡,“母亲有事?”
元母想着先祖的话,放低语气,“阿霆,先前种种都是母亲的不对,母亲不应该带着偏见看棠凝。她既是你看重的人,我便保证今后不会再有任何异议。”
这番话来得突然,饶是元霆都忍不住侧目,看过去的眼底带着明显的诧异。
见状,元母愈发理亏。
她继续说,“做好成婚的决定后记得同我说,我一定会把你们的婚礼操办得风风光光,不会辱没她的身份,更不会辜负你对她的心意。”
元霆虽不知母亲的态度因何改变,但也看得出来此刻她是认真的,真心的。
既是这样,他便受了这份好意,“谢过母亲。”
为解惑,元霆找到父亲询问缘由。
元父看着俊朗非凡的大儿子,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棠家的小丫头也是本事大,居然跟老祖宗告状。”
怎么能不算本事大呢?
哪家老祖宗那么有闲情逸致关心小辈那些鸡毛蒜皮的事?
反正元家老祖宗不曾在祠堂显过灵。
被批评的可不是一个人,他也没有躲过这跨越时间空间的“训斥”。
可他怎么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只是男娃女娃的教养方式有所不同罢了。
在他看来,男娃就得能吃亏,会扛事,有了委屈往肚子里咽,这样方能成大事。
但这丝毫不妨碍他听到棠家小丫头为儿子鸣不平时心底产生的那份熨帖。
儿子眼光不错。
想到什么,元父瞥了眼怔在原地的儿子,透露道,“小丫头似乎在祖宗面前跪了很久。”
他这话音刚落,身侧的儿子已没了踪迹,只剩下扣歪的茶盖与从小口溢出的袅袅水汽。
——
棠凝院内。
屋子里开着暖气,暖意萦绕着每一个角落。
棠凝裹着浴袍从浴室出来,行走间那白皙的长腿正中隐约可见淡淡的淤紫。
这么点小伤,某少主都不带搭理的。
可当熟悉的叩门声传来时,她着急忙慌地找了套严实的居家服换上。
门一开,她又眉眼弯弯地将人拉进屋内,“元霆哥你来得正好,晚上德叔要做四喜丸子,一会儿一起吃?”
元霆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等身上的寒意散去后径直将人打横抱起朝床榻走去。
棠凝无措地眨眨眼,这大白天的......
当然,旖旎还没来得及生出多少,就尽数湮灭在元霆抬手撩起她裤脚的动作下。
一向聪明的脑袋瓜子飞速运转着,可没等想出个一二三,裤腿已被撩至膝盖上。
棠凝的皮肤很白,膝盖也是光洁如玉的模样。
此时,膝盖处却透着淡淡的青紫,在白色的映衬下分外惹眼。
潇洒的棠少主悄摸探了一眼,在对上那雾霭沉沉的眸色后瞬间老实。
她压根儿没把自己跪多久的事情记在心上,所以也没往老祖宗泄密的方向上想。
毕竟堂堂老祖宗,怎么会把这点小事往外说呢,对吧?
但元霆哥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伤的?
难不成他还能透视?
就她思维发散时,元霆一直静静的。
他不知从哪取出一个瓷瓶,瓶盖被打开,里面淡绿色的膏体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淡香。
他从中取出一团,膏体一触碰到肌肤,瞬间柔化成透明液体,随着指腹的轻柔摩挲药力浸入那两团淤紫之中,直至被吸收干净。
元霆垂眸盯着膝盖,见紫色确有变淡,才收起瓷瓶搁到边上,然后抬眼看向某个乖巧(绞尽脑汁)的人。
这般视线下,棠凝不得不张嘴打破僵局。
可她刚喊了声元霆哥,便被正主一把抱住。
不仅如此,耳畔传来的呼吸声微乱,甚至有一瞬间的哽咽,就像是......
棠凝很快反应过来,就着被抱的姿势探着手抚上他的眼睛,掌心在触到睫毛时不出意外地感受到那份细微的湿润。
怎么还哭了呀。
她的声音放得很软,这辈子最软最软,“元霆哥,不论发生什么,我都在呢。”
别听她声音软,其实心里恨不得立刻拔枪冲到元家,把那些胆敢欺负元霆哥的人都给崩了。
是的,她以为元霆哥受委屈了,根本没想到他会为膝盖上那点子颜色而落泪。
元霆感受到她的心里的躁动,闭了闭眼,却问,“跪了很久?”
嗯?
棠凝心里那杆蓄势待发的小枪一下就哑火了。
不是。
这事元霆哥是怎么知道的?
莫非是……
这老祖宗!
她嗖的一下收回自己的手,从他怀里退出,四目相对中,她试着挣扎,“没有很久。”
元霆不说话,就这么神情专注地看着她,眸色潋滟水润,泛着红。
她抿了抿唇,“就一个小时。”
元霆还是没说话。
棠凝叹了口气,选择坦白,“或许是两个小时。”
话刚说完,她便极其自然地两脚一抬全搁到他腿上,略显霸道地岔开这个话题,“元霆哥,你再帮我抹点,再抹一次紫色应该能消掉了。”
不是她说,这药膏药效真好。
元霆依言又涂了一遍,当然,这遍过后紫色还在。
要是涂两遍真就能消,他一开始又怎么会收手呢?
上好药后元霆再次把瓷瓶放到一旁,看着傻姑娘认真道谢,“阿凝,谢谢你护着我。”
小姑娘心疼他,在给他撑腰呢。
他既心动于她的撑腰,又心疼她下跪的举动。
做好事被感谢,某位小英雄一改愁颜扬唇一笑,“以后我罩着你。”
老祖宗偏疼她,她知道的。
疼一个也是疼,疼两个也是疼,有道是买一送一。
(老祖宗:我也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