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的眼神一一扫视坑中的三人,他语气轻蔑,可看见南卯的时候仍然忍不住瞳孔一缩,“每一年,神明都只接受我们的祭品,所有被选中的新娘都被杀死送了回来,我想这一年或许会不一样呢。”
“你也说了,祭品年年都有,而你们年年举办选亲不就是为了结束这日复一日的轮回吗?难道还跟从前一样苟延残喘?喜婆婆的方法是错的!送祭品只会让死者的怨念壮大!这是她的私心!别杀我们,我有办法能解脱!”南卯临危不惧,哪怕站在坑底,看着村长的目光也没有丝毫软弱。
“你胡说!村长我在这个村子的年龄比你还要久,你父亲在的时候我就是村子里唯一的药师和神婆,这村子大半的人我都曾经救治过,我看你们跟我的孩子一样,我会害你们?这个外乡人拥有蛊惑人心的力量,若是把她献给神明,怕是会让神明发怒啊。”喜婆婆闻言厉声喝道,口吻中满是掩藏不住的急迫。
“可喜婆婆早就死了,你不过是惨死之人的怨念,你骗了全村的人,你就是想拖着所有人,所有死了或者还活着的人,给你和你的女儿陪葬!”南卯笑了一声,拿出自己房间里废弃神龛下藏起来的笔记本。
山神的祝福这个副本或许不是最难得,可人心却是这个世界上最诡秘难测的东西。
喜婆婆,或者说花韶从前也不过是一个性情软弱的女人,靠着在游戏世界里攀附着男人艰难地完成一个又一个副本。
可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的肚子愈发圆滚,身体越来越差。
偏偏当时她身在的副本时间流速加快,她将孩子生在了副本里。
带一个拖油瓶或许还没有那么吃力,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没有思想,没有能力,只会哭只会笑,除了哭喊当靶子别无作用。
在危急时刻,男人将抱着孩子的女人推入了火堆之中,转身离去。
花韶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都没有真实活过,可她刚出生的孩子却带着这个世间唯一对她没有丝毫欲念的好意,是爱化作茧救下了她。
花韶再次睁眼的时候,丧失了离开副本回到现实世界的能力,但她活下来了,她留着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的皮囊,身上挂着一团飘着灰烬的肉泥。
这个副本沉寂了许久,只有她一个人,她把这团肉泥供奉在了神庙里,每日都在祈祷,愿她孩子的灵魂安息,愿她孩子早日投胎转世。
山下的人慢慢多的又聚集成了一个村子,花韶时不时下山用在男人身边学到的医术、巫术换吃食生活所需。
村里的喜婆婆是个好人,她好像能够看穿花韶的不容易,告诉她,古书有云,离开这里找到山神或许还有法子让她孩子原本的灵魂重新聚集。
她找到了,可山神没有信仰被邪神侵占,邪神说让村子里所有的人心甘情愿的赴死,一村人的性命换一个赤忱的灵魂。
花韶没有心软,她干净利落地杀了喜婆婆,易容成她的模样,用几十年的光影诓骗着村里人,让他们“长生”,让他们“祈祷安宁”。
可邪神召回的灵魂永远只有恶念。
这里再次沦为屠宰场,花韶成为了邪神手下最好的刀。
宋喻寒不过是其中降临的玩家之一,可他跟别人不一样,他能看清喜婆婆的真面貌,也能看清邪神的真相。
他不想做救世主,但他唯有解救花韶才能离开这个副本。
花韶早已成为超越邪神力量的存在。
宋喻寒原本想着只要让她死去的孩子活那么一瞬间,只要能让花韶心愿了去就好。
可花韶却将宋喻寒永远留在了这里,她以为只要他能留下来,她就能在这辈子同自己的孩子永远在一起。
可宋喻寒是个寻常人,他被断手断脚,失去了所有保命的手段,活活折磨至死。
花韶疯了,她查遍了喜婆婆屋子里的所有古书,最终将整个阒山的时间禁锢在半年一循环。
从宋喻寒的到来到死去。
她反反复复看着自己孩子的死亡,整个村子的死亡。
除非花韶彻底放下,不然这里只会成为越来越高的死人堆。
“我是,宋喻寒的妻子,我做不到让你的孩子死而复生,但我可以让他,让整个村子的人安息。”南卯淡淡开口,“继续维持这样一戳即破的假象,还是让一切真正的结束,不要再折磨,你们自己看着办。”
所有的事情都被南卯揭开,喜婆婆哼哧哼哧笑出声,笑着笑着突然戛然而止,她布满烧痕的手颤抖着摸着怀中曾经孩子躺过的地方。
村长此刻的神情变了,他不再高高在上,像是早有预料一般长舒了一口气,跪在喜婆婆的脚边,“我知道,一切的因果都是我们这个村子的缘故,婆婆,你恨是应该的,要不是当年我娘替你接生,算着那孩子的生辰八字能够旺整个村子,也不会发生这一遭的事情。可婆婆,不为着我们,你想孩子永远都只能重复生和死的交替吗!”
或许对村长而言,死亡已经不再是无休止的折磨,他早已麻木,他和整个村子的人都在赎罪,都在当一个行尸走肉。
村长的手握上了花韶的手,宛若当年初见时少年天真清澈的模样,“他等许久了。”
花韶眼角的泪水滴落,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招手示意村民将坑里的三人拉上来解开绳索,只是看着南卯还有一丝不信任,“我杀了宋喻寒,你不怪我?”
“我不知道,不过生死本来都由不得人做主,你当时被抛弃的时候也没想过自己会死,也没想到过自己不会死,计较过去没有意义。”南卯看着远方雾中迷蒙的大雾,还有雾后守着一盏孤灯的孩子。
“这么多年,他唯一想要的不过就是再触碰母亲一次,可始终得不到。这片村子想要的,也不过是安息。”
“我的孩子……”花韶的目光闪躲,带着一丝怯懦,“是我的错。”
【副本山神的祝福探索进度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