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娘手中的账本,她已经来来兮兮地翻了许多遍了。
账册上字迹工整,每一笔收支都记载的清清楚楚,挑不出一点错处。
但六姑娘总觉得哪里不对。
“姑娘。”玉奴看六姑娘将手中的账本,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忍不住开口问道:“您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了吗?”
“没有。”正是因为什么都没看出来,才觉得这个账本似乎是哪里不对。
六姑娘将账本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接过了玉奴递过来的茶,反问了一句:
“你确定,这账本是母亲看过的账本,中间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手?”
“是。”玉奴很肯定地回答:“是咱们的人,亲眼看见的。”
“那就更不对了。”
六姑娘眯起的眼睛中,掠过了一丝透彻的凉意:
“母亲有个很不好的习惯。”
她说:
“母亲喜欢用重味的熏香,来遮盖身上的药味。凡是她接触过的东西,上面必然会留下一些很轻的熏香。”
“你问问,这账本上一点味道都没有。”
六姑娘把账本递给了玉奴。
玉奴细细地闻了闻,“还真的一点味道都没有。那能不能是,这账本没在太太的房间里,而是外面的花厅。”
花厅里的门窗都开着,味道早就散没了。
六姑娘点点头:“你说的很有可能。但是,你别忘了。花厅的旁边是母亲特意设下的小厨房,小厨房一是用来给母亲做吃食,二是用来熬药。母亲的病,需要日日都熬药。我们这几次去,还没进院子,就闻到了刺鼻的药味。花厅的味道就算是在怎么三,那也有的。”
“我只是 进去待了一会儿,身上就都是药味。这账本在母亲的房间里待了那么长时间,怎么一点气味都沾染上?”
“您的意思是,这账本是假的?”
玉奴惊慌,
“这怎么可能!”
这账本,可是在太太看完之后,就立刻送到了姑娘的手里。
怎么可能有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新抄写一份新的账本给姑娘?
“怎么就不可能?”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紧不慢地说道:
“反正这账本是给我看的,那新旧,又有什么关系?”
左不过,是有人想要拿着这个账本,去做点什么事情罢了。
玉奴皱了下眉,“姑娘,太太留下账本做什么?”
六姑娘渐渐有了困意,“不知道。”
玉奴还想在问问六姑娘,耳边却已经传来了六姑娘香甜的酣睡声。
玉奴只得上前,给六姑娘掖了掖被角,在将床头的烛火挑的亮了些,才轻手轻脚地去了旁边的小床,和衣而眠。
翌日,寅时初。
天边的第一缕阳光,安静的内宅中,传来了一阵轻巧的脚步声。
“姑娘。”春桃端着洗漱用的东西,在门口喊了一声,“您起了吗。”
六姑娘正坐在床边,又拿起了昨夜看了一半儿的账本,“进来吧。”
“是。”
春桃带着后面拿着洗漱用品的小丫头,鱼贯着进了房间。
“姑娘怎么起的这么早,”春桃接过了六姑娘递过来的帕子,“玉奴姐姐呢,怎么一大早没看见她?”
“玉奴去帮我办点事。”
六姑娘张开双臂,春桃伺候着她换好了衣服:
“心中有事,昨夜就睡的不安稳。”
“刚睡下没多一会儿,就醒了。”
她没叫醒玉奴,一个人看了半夜的账本。
“姑娘也莫要操劳了,”春桃将同色的腰带,系在了六姑娘的腰上,“这事情,急不得的。”
“是啊,得慢慢来。”六姑娘带着春桃往外走,“看来,昨夜宁氏带着几个孩子睡的不错。”
她都没听见孩子哭。
“是。”春桃脸上带了点笑意,“奴婢一早就去过宁姨娘那里了。;两个小公子,睡的可香了。这胡郎中,还真是挺厉害。”
“那就好。”
六姑娘才坐在桌边,刚坐下准备吃早膳,宁氏就抱着孩子过来给六姑娘请安:
“姑娘早。”
乳母怀中抱着的大一点的孩子,学着宁氏的样子,给六姑娘请安:
“姑娘早。”
“你也早。”
她捏了捏大公子的脸蛋,逗了逗他:
“来,叫姐姐,叫姐姐!”
也不知道是乳母日日都教的缘故,大公子竟然真的喊了一句:“姐姐!”
“哎呦!”
这一声姐姐叫的六姑娘心都化了:
“我们小宝,真聪明,会叫姐姐了!”
她高兴地将孩子从乳母的怀中抱过来,指着桌上摆着的各色精致的吃食,“姐姐今天给你奖励,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公子胡乱地指了几下,六姑娘拿筷子给他夹到了面前空着的白色瓷碟里,“吃吧。”
他看了一眼宁氏,见宁氏点头,他才拿着春桃递过来的小勺子,小口小口的吃着。
六姑娘更加满意了。
她转头看了眼宁氏:“你也过来吃早膳吧。”
“这,”宁氏面露犹豫之色,“不合规矩。”
她们是妾,怎么能和嫡女坐在一张桌子上用膳?
“无妨。”六姑娘丝毫不介意,“过来吃吧。”
“是。”宁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才坐在了六姑娘的手边,拘谨地吃着面前的几样菜。
她让春桃给他盛了一碗鸡蛋羹,“慢些吃,当心烫到了。”
吃过了早膳,六姑娘又和宁氏说了会儿话,出去了玉奴便下了帘子进来:
“姑娘。”
“各位管事的,已经在芙蓉院等您了。”
六姑娘点了下头,习惯性的拿帕子压了压唇角,“我去换一身衣服,再去芙蓉院。”
“是。”玉奴跟着李姑娘去了内室,伺候着六姑娘换衣裳:“如何了?”
“奴婢去正院问过了。”
玉奴伺候着六姑娘换了一身藕荷色的衣服,又给六姑娘的腰上系上了同色的腰带:
“管事们送账本去的时候,太太确实是带着一个面生的姑娘,在房间里待了一个多时辰。”
“知道那个姑娘是谁吗?”
“没人见过那个姑娘。”
六姑娘眉头紧皱,眼底闪过了一丝透骨的寒意。
母亲,什么时候,安排的这个人进了内宅,为什么她会不知道?